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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千帆面色一暗,只得應道:“是。”
齊牧了解顧千帆的性格,知道他吃軟不吃硬,便又適當地安撫道:“雷敬的事,我自會安排,左右不過就是這幾個月的事。我知道你著急想除掉雷敬,早日升上五品正使,可朝政錯綜複雜,我也必須跟其他清流商議妥當了,才能動手。”
顧千帆果然又對齊牧卸下了心防,忙道:“小侄沒有催促您的意思。”
齊牧擔心顧千帆總是想著雷敬的事,語重心長地說:“當初我讓你去皇城司,絕不僅僅是想讓你除掉雷敬,而是希望你能藉助皇城司的力量,相助清流、匡正朝綱。所以,你切勿本末倒置,明白嗎?”
顧千帆渾身一凜,鄭重地應道:“小侄明白。”
齊牧見顧千帆是真的明白了,方才點點頭:“好,你走吧。蕭欽言的事情,你記得留心。”
待顧千帆下了齊牧的船,街邊早已經不見了趙盼兒的身影,他想了想,估摸著趙盼兒可能是嫌等他等得太久,已經先回了茶坊,便朝半遮面的方向走去。
茶坊里,趙盼兒正忙得不可交,但眼邊卻頗有紅腫。孫三娘找了一個空檔,悄聲問:“你怎麼了,開開心心地跟我說要出去一會兒,怎麼回來就這樣了?不會跟顧千帆又吵架了吧?”
趙盼兒掩飾地偏過頭,不敢讓孫三娘看出自己哭過,故作輕鬆地說:“沒有。”
就在這時,角落的一張桌上傳來一聲巨響,一個客人突然抽搐著倒在了地上。一赭衣少年急急扶起地上的客人,大聲喚道:“大哥!”
茶坊中的客人們的注意力頓時都被這一對兄弟所吸引,交頭接耳地議論起來。
孫三娘和趙盼兒都被這個突然情況嚇了一跳,連忙上前詢問:“怎麼回事?”那清秀的少年悲憤地抬起頭:“我怎麼知道?大哥明明好好的,剛喝了你們的紅果飲,就這樣了!”話音未落,那客人嘴角又流出一股烏黑的血來。
少年大驚失色,痛心疾首地呼喊道:“有毒!你家的果子飲里有毒!”
坊中一時譁然。
趙盼兒此前在錢塘也不是沒遇到過訛錢的事,她確信這紅果飲根本不可能有毒,她鎮定下來,試圖與少年講清道理:“紅果飲是我親手做的,不會有毒。”
“還想耍賴?”那少年似是四處尋著了一番,最後從脖子裡扯出一隻銀質長命鎖,往桌上還沒喝完的紅果飲里一浸,那鎖頭立刻變成了黑色。他將銀鎖展示給在場客人:“你們看!這不是有毒,那是什麼?”
看到銀鎖變黑,在場眾人鴉雀無聲,正在飲食的幾人更是反射性的丟下了自己手中的果子或茶盞。
孫三娘也急了,惶然地小聲問趙盼兒:“咱們買來的紅果會不會被熏過硫磺?硫磺遇到銀子,也是會變黑的。”
趙盼兒還是搖頭,倘若紅果真有問題,也不該單單只有這一個人有事。
眼看那中毒之人又嘔出了幾攤血,茶客們都如躲避瘟神一般越站越遠,不少客人乾脆心驚膽戰地快步離開。不久,那中毒之人劇烈地抽搐了幾下,徹底不動了。
那少年見此,立刻憤怒地衝過來抓住趙盼兒的衣襟,大喊道:“賠我大哥命來!各位大叔,誰能幫我報個官?”
離得近了,趙盼兒看清了那少年卷翹的睫毛和頸間細嫩的皮膚,她不禁揚了揚眉毛。此時袁屯田已經遲疑著要邁步報官,趙盼兒眼光一閃,著急地擋住了袁屯田,故作顫聲哀求著:“別去!對不起,我們肯定是無心的,一定是哪出了岔子,能不能先別報官?我有錢,我賠給你,五十貫,不,一百貫,夠不夠?”
“我不要錢!我只要你賠我大哥性命!”少年抱著大哥的屍體悲憤大哭,“求求你們,幫我報個官!幫我把這些殺人兇手抓進大牢!”
袁屯田看得難過,一咬牙叫來已經擠進來看熱鬧的小廝:“趙娘子,對不住了,出了人命案子,掩不住的。雙元,你去報官!”
這時宋引章也聽到動靜,連忙戴上頂面帷,不管不顧地從後院沖了出來:“出什麼事了?”
孫三娘怕嚇著宋引章,連忙拖住她:“沒事的,你別管。”
那邊,少年依然捶胸頓足地撫屍大哭:“大哥!你睜眼啊大哥!”
濁石先生好心地提醒驚慌失措的趙盼兒:“別愣著啦,你們趕緊查查是哪裡出了紕漏,待會兒官差來了,還能有個分辯,會不會是不小心混進耗子藥了?”
這邊趙盼兒卻似已經沒了章法,驚慌不已地雙眼一閉,落淚道:“完了,報了官就完了……”她似是突然決定了什麼,奔到櫃檯後翻找出一瓶東西。眾人都被她怪異的舉動驚呆了。
趙盼兒跌跌撞撞地走到少年兄弟面前,悽然道:“反正都得賠命,我認了!”接著,她猛然出手,狠狠壓住了少年。孫三娘早覺不對,此時一看趙盼兒眼神,立刻心領神會飛身幫趙盼兒控制住了少年。
那少年沒想到趙盼兒還有這一手,驚恐地掙扎道:“你們想幹什麼?”
趙盼兒決然地舉起手中裝著紅果飲的瓶子,不由分說把紅果飲灌進了那少年嘴中,狀若瘋癲地說:“既然有毒,大夥一起死,反正殺一個是死,殺兩個還賺一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