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頁
孫三娘也知道自己有點過分了:“我……哎,你也知道,我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趙盼兒不能讓孫三娘再以這個理由推脫:“刀子嘴豆腐心就是嘴壞,對外人也就罷了,對朋友說,只會傷了人家的心!”
孫三娘訕訕地低下頭,不再言語了。
宋引章眼圈一紅,正要向趙盼兒道謝。趙盼兒卻兩邊各打三板,嚴厲地對宋引章道:“還有你,話沒說兩句就掉眼淚,明明沒道理也變成有道理了!這回開店的本錢,是你出得最多。可難道三娘就沒出力嗎?每天那麼多的果子,難道不是她一個人做的?如果誰錢多得就得聽誰的,那開封府的府尹索性換成池衙內來當好了!三娘當初病得都走不了直路,還要去救你,你全忘了嗎?”
起初,宋引章還有些不服,到了後來她也是羞臊不已。最終,宋引章起身向孫三娘一福身:“我錯了,我又犯了小性子瞎折騰的老毛病。對不起!”
見宋引章還要跪下,孫三娘忙把她扶住:“別!都怨我嘴上沒把門的。”
宋引章卻執意跪了下去,眼中泛起了羞愧的淚花:“我不起來,我還沒正經謝過兩位姐姐的救命之恩,我,我就是只白眼狼!”
趙盼兒原本也是想嚇嚇宋引章,見她這回是真的改過了,忙往起拉她:“行啦,有什麼話起來再說……哎喲!”趙盼兒一時沒站穩,失了平衡,竟帶著引章和三娘跌成一團。三人你拉著我的手、我扯著你的袖子,好半天才驚魂稍定。她們互相看著對方都鬢髮雜亂、灰塵滿身的樣子,情不自禁地笑了起來,剛才緊張的氣氛一瞬間煙消雲散。
一跤跌下來,趙盼兒等人俱是狼狽不已。宋引章一邊替孫三娘梳著頭髮,一邊伸臉給趙盼兒,讓她用帕子抹去自己臉上的泥點。趙盼兒則正用藥油抹著自己手臂上青腫處,這時,她發覺宋引章插在水盂中的一枝桃花頗有禪意,不禁問道:“你什麼時候學的插花?”
宋引章沒當回事兒地看了一眼,繼續給孫三娘梳著頭:“前年錢王太妃教我的。”
趙盼兒眼前突然一亮:“茶坊的事,我有辦法了。店,還是不要搬了,不過以後可以改作兩處,外面的園子加幾把桌椅,賣便宜的散茶,用來吸引客人。但店裡頭,還是要繼續賣點茶,而且比現在還要賣得更貴。“
宋引章、孫三娘都驚掉了下巴,比現在還要貴,那還能賣的出去嗎?
趙盼兒卻越想越覺得自己的辦法肯定能奏效,她興奮地說道:“錢塘那麼多賣茶的,為什麼大夥都願意上我那兒喝茶?為的就是趙氏茶坊品格好,茶名起得雅致,杯盞用得不俗,牆上有字畫,園裡有野趣,所謂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所以,咱們要想在東京也做好生意,就得揚長避短。引章剛才說她的琵琶不能隨便彈,我覺得很對,要是隨便哪個茶客都能聽到江南第一琵琶名手的琴藝,那還叫什麼物以稀為貴?”
聽到這裡,宋引章已經有點明白過來了,她猛點著頭附和道:“沒錯,我就是這個意思!”
趙盼兒看著宋引章,語速飛快地規劃著名:“其實咱們三個裡頭,現在在東京城裡最有名氣的是引章,所以茶坊的生意,就得全圍繞著她來做文章。首先店名得改,得起個既雅致又有意境的名字。以後倒茶添水的事你不能做了,後頭沒完工的那間雅室再布置布置,你就待在那裡頭,每日裡最多只能彈三隻曲子,沒事的時候就多插幾支這樣的花,把錢王太妃的名頭用起來!我不信那些文人墨客們不會趨之若鶩!”
孫三娘聽到這裡,也連連點頭:“對對對,陳廉也說過咱們賣的果子,不單得味道好,盒子還得漂亮,我這就去坊市里淘些個什錦盒子,漂漂亮亮地裝起來,名字你們來起。”
“等等!”趙盼兒攔住了孫三娘,“別著急幹活,為了以後少吵架,咱們還有些話得說明。第一,像今天這樣的爭執,不能再有了。咱們最好分頭管事,廚房採買,三娘說了算;茶坊經營,我說了算;曲藝擺設,引章說了算。其他事務,三個人中只有兩人同意,就照此執行。如何?”
孫三娘和宋引章對視一眼,都點了點頭。
相比孫三娘,趙盼兒更擔心的是宋引章,她的目光看向宋引章:“第二,女人做生意,本來就比男人更不容易,萬一這回再虧錢,你們受得了嗎?引章,你要做了茶坊的招牌,那麼你在樂籍的事肯定會傳開……”
宋引章想起顧千帆上回提醒她想在東京立足就不能軟弱,咬牙道:“受得了,虧錢也好,有人看輕我也好,都一定要把茶坊開下去!我會大大方方地告訴他們,我是教坊琵琶色的色長!就算有人認出了我,提起我和周舍在華亭縣的舊事,我也不在乎!我會告訴他們,被惡狗咬了一口,不能全怪我!生下來就屬樂籍,也不是我的錯!”
趙盼兒聽了宋引章的話,情不自禁地鼓起掌來:“說得好!”
“就是氣勢弱了點。”孫三娘拍了拍宋引章的背,自己挺起了傲人的胸部,“得把胸挺起來。諾,像這樣。”
宋引章挺直了後背,半羞半惱地說:“我挺了。我只是瘦!”
孫三娘圍著宋引章繞了一圈,故意狐疑地說:“是嗎?我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