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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親手做的?”他一向不用晚膳,只此一次,不好拒絕她的心意。
崔茵整理食盒,衣袖之下,偶爾露出一截雪白的手臂,在昏黃的燭光下如同明珠的光澤。
“是,”她替自己倒了一盞茶水,“蕭郎君,這是郡主特意叮囑的,若不看著您用完,妾是不會走的。”
蕭緒桓遇到她這麼久,卻是第一次聽到她這般嬌俏可人的語氣。
她抿了一口茶水,“妾在這裡陪著您。”
崔茵來時梳洗妝扮過,長發輕綰,輕染胭脂。喝過茶水後,瓷白的杯盞上留下淺淺的嫣紅。
蕭緒桓有那麼一瞬間,想讓時間永遠停在這一刻。
燭花跳動,他卻不能如願,不過剛剛用完這碗湯餅,門外便有人通稟,“大司馬,有客人求見。”
他眼神暗了暗,旋即對崔茵道,“夜深了,我叫人送夫人回去。”
崔茵有些遺憾,今晚都沒能與他說幾句話,但她也知道,不該打擾他議事,欠身道別,跟著婁復從後門去了。
來人走進書房時,聞到若有若無的一絲香氣。
李承璟坐到他對面,腦海里有一閃而過的熟悉之感,但那香氣極淡,分辨不出來什麼,他也沒有多想。
他今日來,是為徐州太守的人選一事要與蕭緒桓商議。
中書令崔宣與謝丞相都不想這一職落到對方手下,爭論不休,李承璟卻另有打算。他依附崔家只是一時,暗地裡自然要為自己栽培人手做打算。
再與蕭緒桓對立,這件事上卻可以退一步商討。
只是難以忽略書案上那一隻茶盞。
李承璟輕笑一聲,“外面傳言大司馬不近女色,潔身自好,原來也不盡如此,也喜紅袖添香……英雄難過美人關。”
蕭緒桓沒有否認,垂眸看去。
他拿起崔茵用過的那隻茶盞,輕輕轉動了一下,嫣紅的唇印在白壁上格外清晰。
就著這一抹唇印,抿了一口冷掉的茶水。
“人非聖賢,誰沒有七情六慾。”
作者有話說:
【1】《山家清供》裡面形容梅花湯餅的一句詩
在前夫哥面前跟老婆間接接吻,真壞(指指點點)
第25章
崔茵回去後,總是記起那個深夜裡,她在婁復的指引下從後門離開,在轉角處的一剎那回首望見蕭緒桓獨坐在書案後的模樣。
熒熒火光,將他的身影放大,投在北牆之上。
一整幅輿圖被他的影子覆蓋了大半。
先前聽說他原本不常住在建康,而是住在丹陽城外的軍營之中,崔茵似乎明白是為什麼了。
偌大的大司馬府,空曠,寂靜,他只點燃那一盞照亮輿圖的蠟燭。
......
今年的春天的確來的早些,晨起湖畔蟲鳴聲聲,窗檐滴雨,春草抱著東西從外面回來,遠遠地便瞧見水榭之上掛上了紗帳,竹林掩映之下,朦朧飄飛。
崔茵和幾個侍女在做青團。
春草把東西擱在一邊,淨了淨手,坐在崔茵旁邊。
娘子手巧,做的點心向來精緻,麥青汁揉成的糯米麵胚里包上甜糯的赤豆沙,在蔥管似的十指和手掌間包成一個小小的糰子,清淡的香氣撲鼻。
原本過幾日才是寒食節,今日做青團是蕭楚華央求崔茵教她,才提前準備了餡料。
但她今日卻沒來,春草解釋道,“剛才郡主身邊的侍女來傳話,沈大人患了風寒,郡主留在家中照顧,”她拍了拍手上的糯米粉,將方才拿回來的東西交給崔茵,“今日失約,郡主過意不去,特地送給娘子幾匹布料做春衫。”
若說銀錢,崔茵逃走時一直將銀票帶在身上,崔大夫人出手闊綽,沒有在錢財上虧待她,這也是她住在蕭府上的底氣。雖說如果給蕭緒桓銀錢,他定不會同意收下,但如果他們姐弟贈予她東西,崔茵至少回得起禮。
回贈蕭楚華可以是女郎喜歡的各種精巧的首飾,但回贈蕭緒桓的東西,崔茵不會平白浪費這樣能單獨接近他的機會。
……
上次齊文光請他去齊家,蕭緒桓沒有告訴阿姐,依照蕭楚華的脾氣,知道之後恨不得舉著刀殺去齊家的大門口痛罵他們不要臉。
可就在他再一次拒絕齊家的示好後,朝中近來樁樁件件雜事,以及深夜秘密上門求見的李承璟,令他不得不承認,既然淌了這混水,入仕為官,無論是宗室士族還是他這樣的寒門武將,都無法獨善其身。
徐州及壽春乃江北門戶,北方的戰事暫緩,羯人西退,長安以東皆被胡人占領,士氣正旺,江北捉住了不少胡人潛進城內的細作。
如今胡人之中頗受重用的一位將領解裕,乃是十幾年前先帝主持的那次北伐中失蹤的一位低品級武將之子。
他放言,三年之內,必定蕩平江南。
這樣囂張的口氣,原本無人放在心上,可漸漸有傳聞稱,解裕的父親是帶著大梁的城防圖紙北逃的。
其父早就生出了投降北逃的打算,將妻兒提前送到了江北。他先是帶著妻兒獻上城防圖投降羯人,又轉而降胡,至於那圖紙,蕭緒桓不確定是否還存在,也許只是解裕攪亂人心的手段。
若是真有城防圖,為何解父投降羯人的那幾年始終不被重用,羯人幾次南下也不曾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