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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音神態,一如當年他們在南境時。這話也正是蕭璃常常會對他們說的。
范燁恍惚,有一瞬間幾乎以為什麼都沒有變,幾乎脫口而出‘自當跟隨殿下’,但又被理智生生阻斷。
他低頭看著自己身上的漆黑鐵甲,心中似是被一根長長的針刺了個對穿。如今他身上所穿,早已不是當年在南境時所著的銀白明鎧了。
他低聲一笑,聲音中帶著些苦,說:“從前倒沒發現,殿下這麼會誅心。”
霍畢盯著范燁,心中也想到了三人並肩作戰時的日子,他扭頭看了蕭璃一眼,然後說:“范燁,現在收手,尚可回頭。”
蕭璃看著范燁,沒有反駁霍畢的話。
范燁在片刻的怔忡過後,忽然大笑出聲!笑了好一會兒,他才勉強止住笑意,大聲說:“回頭?我早就回不了頭了!”
早在他下令向燕必行放箭的那一刻起,就註定了此生再也無法回頭。其實他心裡也是清楚明白的,只不過一直自欺欺人罷了,以為只要沒人知道,那麼一切就可以如舊。
“殿下親口說的,‘同袍之情,自此斷絕’,燁時時謹記,一刻都不敢忘卻。”范燁一邊笑著,一邊拔出身側的利劍,執於手中,對蕭璃說道:“成王敗寇,在此一舉,勝者得償所願,敗者屍骨無存,殿下,你我終究要有這一戰。”
“也是。”蕭璃長嘆一聲,打馬上前,對范燁說道:“仔細想來,你我從未真正比試過。沒想到第一次交手,竟是在如此境地之下。”說罷,蕭璃眼中幾不可見的感慨褪去,目色一厲,手中紅纓槍一轉,直指范燁,道:“那就拿出真本事,戰個痛快!”
……
榮景帝,穆皇后,還有一眾臣子均坐在大殿中,聽著外面交戰聲越來越近。郭威早已集結可用的兵力去殿外抵擋,連武官們也都尋了羽郎將們的兵器,去到了殿外抵擋。如今留在大殿裡的,除了帝後,也就剩些文臣了。
“不知道報信的人順利出去了沒有。”榮景帝死死盯著殿門,自言自語道。郭威派出了一個輕功最好的羽郎將,那人榮景帝也識得,只希望他能順利出去,找到蕭璃和霍畢。
而就在這時,羽郎將的防線終於被破,一個人如同破爛布偶一樣,渾身是血地被人從外面扔了進來,榮景帝眯眼一看,他正是剛才出去報信的羽郎將!
榮景帝心中一沉,這時,他聽見了一下一下的腳步聲,那腳步聲仿佛就踩在每個人的心上。下一刻,有一人在士兵的重重保護下,出現在了大殿之外,那人的目光越過群臣,直直地落在了榮景帝的身上,而後高聲道:“父皇,您去求援卻不找兒臣,當真叫兒臣傷心。”
“蕭傑!你這逆子!”一直到蕭傑出現之前,榮景帝還心存一絲幻想,如今見到了手持兵刃出現的蕭傑,那最後一絲幻想破滅,他額頭青筋暴起,怒喝道。
“逆子?”蕭傑目光冰冷,臉上卻露出了無所謂的笑容,說:“父皇,若是做孝子只能淪落到被您逼死的下場,那兒臣還是做逆子吧。”
“蕭傑!”榮景帝喝道:“若你現在收手,朕還可饒你一命!不然,等蕭璃和霍畢……”
“蕭璃和霍畢?”蕭傑大笑一聲,說:“縱使蕭璃和霍畢武功蓋世,還能以肉,體凡胎抵擋千軍萬馬不成?”說罷,他指了指渾身是血,生死不知的郭威,道:“即便武功高強如他,不還是雙拳難敵四手嗎?”
“蕭璃和霍畢……”蕭傑得意地晃了晃腦袋,道:“怕早已橫屍朱雀大道了。”
留在殿內的朝臣均面帶絕望,唯有一人,面色如常,仔細看去,竟還帶著一絲清淺笑意。
……
范燁留在皇城外,其目的有二。第一,便是阻斷皇城一切的求援之路。而第二,就是將蕭璃擋在皇城之外。
謀事時,范煙特地傳信叮囑,絕不可輕疏大意,更不能小看蕭璃,最重要的是,絕對不能讓她回到皇城!
她武功深不可測,又熟悉皇宮,骨子裡還帶著點兒瘋,誰都不知道她能不能做出萬軍之中取將帥首級之舉,三皇子的功夫不過平平,對上蕭璃絕沒有半分勝算,故而還是將他們隔得越遠越好。
范燁盯著蕭璃,沉心靜氣,將腦中雜念一掃而空,然後舉劍,率先攻去——
“錚——”
劍的攻勢被蕭璃手中的紅纓槍阻斷,兩相碰撞,發出錚錚響聲。
兩人都沒有留手,這一下均使出了十成十的力量,碰撞過後,俱是後退。
兩人快速停穩,握緊了兵器,然後立刻打馬向前,又戰在了一起。
霍畢也並未閒著,自范燁和蕭璃開打,兩邊的士兵也如同得到了指令,開始交戰。隨霍畢而來的士兵皆是這一年來由他親自訓練,令行禁止,故而雖然人數不占優,卻並沒有落於下風。
戰馬上,蕭璃與范燁所出儘是殺招,寒光四射,毫無花哨。
“呲——”蕭璃肩上護甲被砍掉。
“嘩——”范燁胸口的鎖甲被挑飛。
蕭璃側頭,看看流血的左肩;范燁垂目,看看再無防護胸背。然後兩人抬頭對視,再次舉劍向對方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