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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燁明白郭寧那個白眼的意思,可蕭璃就算把那個姑娘清理地再乾淨,都掩蓋不了她曾被山匪擄走玷污的事實。她的街坊鄰居,也少不得會議論……但事已鑄成,又有什麼辦法。
“還有吃的嗎?”霍畢倒是沒說什麼,扭頭看向郭寧的袋子,問。
這些日子同行,幾人已經對郭寧隨時隨地掏出吃食的能力見怪不怪了,對她那個袋子則更是眼熟。
幾人全天只用了朝食,然後又是偷襲又是殺人,看見郭寧吃東西,才感受到飢腸轆轆。
“還有幾個糰子。”郭寧把袋子口對著霍畢,示意他自己拿。
霍畢拿了一個,剝開荷葉吃了起來。
“咳。”范燁輕咳一聲,然後也對著袋子伸出手,拿出一個荷葉糰子之後對郭寧感激地笑笑。
三口兩口,一個糰子下肚,三人胃裡都有了底,再看房裡,哭聲仍然沒有停歇的趨勢。
若是范燁沒記錯,蕭璃跟他們一樣,都只用了朝食,那之後到現在,怕是滴水未進。
“殿下就打算這樣安慰那小娘子一夜嗎?”帕子早就用來擦血污了,范燁找不到可用的,便拿內袖擦了擦手,幾個月過去,這個世子也越發的不精緻講究了。
“你沒聽見阿芫還在哭嗎?”郭寧瞪大眼睛,只差直接問范燁你還是不是人。
范燁見郭寧說得理所當然,頗為無語。按說,他們如今才算是將將在黎州軍里打開局面,還未在這裡徹底站穩腳跟。
今日之事算是一個大好的契機來立威和收攏人心。一個近二百人的山寨僅憑二十幾人就打下來了,且還是由蕭璃指揮的,這是何等戰功?若是他,定然會好好犒勞一番跟隨他的將領!
可蕭璃竟然就這樣把那一山的俘虜扔給了秦義手下的那些將領,然後自己跑回來安慰小娘子!不過一個小娘子而已,蕭璃公主之尊,用得著為了安慰一介平民,連食水都顧不得了嗎?
他如今大概明白了為何蕭璃會屢屢同他那個愚蠢的弟弟在平康坊大打出手,這兩人在某些程度上,腦子都有些拎不清。
范燁這般想著,又去瞧霍畢,他覺得霍畢定然也同他想的一樣,想從他那裡得到一些支持,卻見他瞄著郭寧手裡的袋子,問:“還有別的嗎?”
郭寧低頭翻了翻,拿出一個油紙包打開,說:“好像還有幾個滷雞翅。”
“多謝。”霍畢一邊伸手拿過兩個雞翅,一邊道謝。
“你們還能吃得下去?!”范燁看著兩人,心想他們才殺過人,他現下可沒什麼心情吃肉。不對!現在是該想這些事情的時候嗎?!
“我都快餓死了。”郭寧啃著雞翅,嘴裡口齒不清地說。她一頓不吃就會餓得不行,如這般一天食水不進,她的胃都抽筋兒了!
范燁的鼻翼動了動,雖然還是一臉隱晦的嫌棄,卻還是從油紙包里撿了一個雞翅出來放進嘴裡。
“我知道你的意思。”郭寧咽下嘴裡的肉,才又開口說:“可對阿璃來說,此時最重要的便是阿芫,你以後見得多了就習慣了。”
原來在長安時就是這樣,阿璃最見不得女子受到欺辱。她若是能幫,定會幫一把。有時郭寧簡直覺得阿璃像是有什麼心魔過不去一般。
郭寧想來想去,也只能猜測是不是蕭璃一直因為當年沒能救下她的楊墨姐姐而心懷愧疚。可是楊墨已死,她再做不了什麼,這才不管見到誰,都想幫一把。
霍畢想的倒是沒有范燁那麼多,他南境一行的目的本就在於降低榮景帝的猜忌且保護蕭璃。這第一個目的要達到應該不難,第二個目的,只要蕭璃安全,其他的便隨她高興。能不能如她所願收攏軍心,全看她自己,他是半點兒插不得手的。
蕭璃連要與他締結婚約時都要先問明白他是否有未婚妻,她今日能有這般舉動,霍畢一點兒都不奇怪。
“哎,忙活了大半夜,都去休息吧。”郭寧撓撓頭,對兩人說。這院子本就是書叄賃下給他們幾個人歇腳用的,故而院子雖然不大,但有他們每個人的房間。
范燁和霍畢眼看著蕭璃也不像是要出來的樣子,就也各自回房清理了。
這一身的血跡,大半夜的,不論是自己看著還是叫別人看見,都還挺瘮人的。
霍畢清洗完,便躺在他的塌上聽蕭璃那邊兒的動靜,等聲音漸漸的弱下去,已是寅時初了,沒過多久,他聽見那邊有房門拉開的聲音,於是猛地坐起來,霍畢有些猶豫要不要出去陪蕭璃說說話。郭寧睡得呼嚕聲他老遠都能聽見,怕是指望不上,他知道蕭璃此刻心情大約是很不好的,同她說說話好歹能分散些注意力。打定主意,霍畢起身開始穿衣。
另一邊,蕭璃緩慢地走出了房間,毫無目的地走著,走至樹下時忽然踢到了什麼,低頭一看,是一個水桶,裡面裝滿了清水,旁邊還搭著一塊擦臉用的布巾。
這是郭寧給蕭璃留下清理用的水。
蕭璃看了看自己的手,這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身上幾乎被血蓋滿,就連身後的發上都粘滿了血,如今幾個時辰過去,血早就幹了,發便結成一綹一綹的模樣。
她緩緩伸出手,拿起布巾沾了沾水,然後開始擦拭手上的血。蕭璃目光有些渙散,只是機械地擦著,眼前晃過一張又一張或驚恐或震驚或憤怒的臉,蕭璃甚至不需要回想,就能清晰地記得每一個呼吸逐漸停滯的瞬間,每一次鮮血落於身上的瞬間,她從來不知道血也可以這麼的燙。她甚至還記得有一個抵抗之人被她刺中了要害,可卻沒有立刻死去,他倒在地上,血從口中,還有傷口處湧出,身體不停的抽搐,一雙眼睛死死地盯著她,直到徹底失去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