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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請畫出此處煉爐的樣式,並註明其用處,我等好將其歸錄在案。”王放跟著說了一句。
匠人連聲稱是。
另一邊,蕭璃收到了兩人探查所得到的消息,確認了心中的猜想,那就是這嶺南十萬大山中,怕是真的存在著一座礦場,在挖礦煉鋼,私自買賣鋼鐵。
現如今他們不能大張旗鼓地調查,沿著山匪這一條路子暗中查探就是最好的方法。這一查,就查到了今日,查到了現如今他們要攻打的山寨——千石寨。
千石寨與他們這兩年以來打過的其他山寨都不一樣,紀律很是嚴明。像之前那些山寨,烏合之眾更多,不論是打探還是攻打都不算難,有時甚至還能用一下離間之計,不戰而屈人之兵。但這個千石寨,收買不得,挑撥不得,連探查地形都很難。而且千石寨占了三個山頭,三個山頭呈三角之勢,互為護衛,崗哨設計的也巧妙,幾乎斷絕了蕭璃他們偷襲取巧的可能。
蕭璃,霍畢,還有范燁商議了一夜,最終定下的計策,放棄強攻,但是卻要不惜一切代價,切斷三座山之間往來的通路,讓這三座山各成孤島。
這之後,便要耐下性子,以兵圍之,看誰能耗得過誰了。
這一圍,就圍了近三個月。
范燁找到蕭璃時,發現她正盤腿坐在一個樹杈之上,嘴裡咬著一根草杆兒,目光則直直地看著其中一座山頭。
他們在這裡一耗就是三個月,幾乎不曾沐浴過,范燁猜測他們大約都是餿的。之所以是猜測,是因為他們自己已經聞不出自己身上的味道了,這大概就是所謂的久居鮑市而不聞其臭吧。范燁看著自己身上已看不出本色的鎧甲和衣衫,不由得好笑,不明白他堂堂國公世子怎麼就淪落到了這個地步。
范燁走到樹下,仰頭喊道:“阿璃,用暮食了。”
蕭璃沒有立刻應聲,而是繼續盯著那座山頭,不覺間險些把草杆兒吃下去。
“徐都尉只說這種草杆兒嚼起來有甜味兒,可是並沒說能整根吃下去!”眼看著蕭璃都快把草杆兒咽下去了,范燁連忙提高聲音。
“呸,呸呸呸。”回過神來的蕭璃也發現了嘴裡的不同尋常,連忙把已經沒有味道的草杆兒吐了出去。
“你想什麼想得這麼出神?”范燁好奇問道。
“大范你說,他們寨子裡還能有多少存糧?”蕭璃摸著下巴,低頭看向樹下的范燁,問。
這兩年三人並肩作戰,已經很熟了,故而也不再以殿下世子將軍相稱。蕭璃喊霍畢老霍,到了范燁這裡,就也想叫他老范,卻被范燁嚴詞拒絕。他上面還有個阿爹范國公,他怎麼也輪不到被叫做老范。若是叫小范呢,可他下面還有個比他還小的弟弟范,同樣不合適。
兩個稱呼都被拒絕,蕭璃怒了,直接決定叫他大范,在老范和小范之間,有理有據,按照范燁之前拒絕的邏輯來講,大范正好適合他,無可反駁。
范燁張了張嘴,最後無奈閉上,那句‘你可以喚我阿燁’的話,到底還是沒有說出口。
“你是覺得他們存糧已盡?”范燁不再糾結稱呼,聽到蕭璃的問題,也嚴肅起來,反問。
“那邊兒兩個我不是很清楚。”蕭璃往另外兩個山頭的方向指了指,然後又指向她剛才死盯著的山頭,說:“自五日之前,這座山里每日便只燃一次炊煙了。老霍他們盯著另一邊,一會兒問問他們那邊如何。”
“有沒有可能,他們只開一次火,造一日的飯食?”范燁提出一種可能。
“為了什麼?迷惑我們?”蕭璃不太贊同,道:“而且米量加倍,燃炊煙的時間卻短了,飯能燒熟嗎?”
范燁愣了,君子遠庖廚,這問題的答案他還真的不清楚。
蕭璃跳了下來,拍拍身上的枯枝碎葉,然後說:“走吧,回去商議一下。弓箭手把天上飛的都射了下來,他們不可能用飛鴿傳訊,也無人可以通過我們哨卡,除非他們能靠旗語溝通定出一套計策,不然,這三山就只能各自為政了。”
蕭璃和范燁回到營地的時候,霍畢也正好回來,他手裡提著幾個飛禽,正是今天射下來的。
“雁?”蕭璃看著霍畢手裡的飛禽,眼睛微微瞪大。
“怎麼了?”霍畢看著手裡的加餐,不知蕭璃為何作此表情。
“雁不可馴服,不會做傳訊之用。”蕭璃說。
霍畢:不是你說的把天上飛的都打下來嗎?
“且雁為忠貞之鳥,你打死了這個,它的配偶怕也活不成了……”蕭璃繼續說。
“這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想著一對鳥兒的夫妻之情呢?”他現在只想吃肉。
“……我的意思是說,你不如把它們夫妻都打下來,也好叫他們團圓。一家人還是整整齊齊的好。”蕭璃繼續說著剛才沒說完的話。
霍畢和范燁:“……”不知道為什麼,蕭璃總是能說出一些讓人聽了很想打她的話。
霍畢送了蕭璃一個大大的白眼,然後提著手裡的加餐往篝火那邊走了。
霍畢身後,蕭璃的目光逐漸下移,沉默地落在那隻死雁上,久久沒有移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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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道,洪州刺史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