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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既然同樣要審問張彪,想來也是疑心背後是否有隱情, 認可了蕭璃三人的猜測。
“我們江湖中人才不像你們……”
“朝廷中人, 江湖中人, 難道還如貓狗一般是兩個種族不成?”蕭璃忍不住, 懟道:“既然都是人, 自然都逃不過一個利字,都擺不脫一個貪字。燕大幫主,多少人畢生所求,不過權柄利益這四字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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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州,雨水連綿不絕地從天上落下
“大人!”章臨單膝跪地,向裴晏行了一個大禮。他神色激動,不等裴晏開口便又問道:“大人來此,可是因為接到了我的信?”
裴晏目光微凝:“什麼信?”
“我約莫一個半月前暗中送往長安的密信。”章臨起身,道:“大人不是因為收到了我的信才來此的嗎?”
“陛下遣我來江南道賑災,我並未收到你的任何信件。”裴晏眉心微蹙,道:“發生了什麼事?”
“大人!我查到了江南道一系官員歷年貪污修河款的證據!”章臨雙目發亮,激動道。
於江南道興修水利,這是榮景帝和永淳帝的父皇在位時便有的想法。
只是那時國庫並不豐盈,支撐不了如此龐大浩瀚的工程。當時的皇帝又不願重蹈前朝之覆轍,為了修運河而搞得怨聲載道,民不聊生。於是只好暫時將計劃擱置。
到了永淳帝時,國庫略略豐盈了些,他便重啟了其父皇的計劃。永淳帝按照其父的想法,想要將江南水系四散的水路,溝渠,還有前朝未修完的運河盡數連接,再築壩修湖。如此,即可勾連南北東西交通,又有湖泊做泄洪之用,叫江南不再連年受水患之擾。
此為利在千秋之舉,但永淳帝也明白不可貪功冒進的道理。在工部及下屬幾千匠人細細研究了江南水域之後,終於制出了方案,決定逐漸修江南水利。
按照永淳帝及工部的推算,整個江南道的水利工程大約要二十至二十五年才可基本修完。永淳帝倒是不怎麼在意這工事能否在他在位期間完成,更不在意史書上是否會將功績歸於他身。於是,江南的水利就一點一點地修了起來。
永淳帝過世後,榮景帝即位,永淳帝時期的很多政令均被暫停,可興修水利之事卻被延續了下來。一則,榮景帝亦知道這是父皇的遺願,想要為其完成。二來,他也明白這是可載入史冊的功績。所以榮景帝即位這十年來,戶部每年都在給江南道撥款,按照原定方案一點一點築壩,挖渠,造湖。
只是不知緣由的,近些年來,新築的堤壩出現了好幾次坍塌,工部的好多人因此獲罪,工部侍郎和工部尚書都不知被換了幾個。
不過好在,江南這幾年雖偶有小災,卻一直並無大難。水患依舊年年有,但並無大禍。
三年前,又一工部尚書被撤職,這才換上了謝氏子,也就是謝嫻霏的父親做了工部尚書。謝嫻霏的父親謝尚書上任之後,親自甄選了很多有經驗的匠人,派其與工部員外郎同去工事之地監督審查,有明查,也有暗探。
“來到貢水探查的匠人發現了以次充好的築壩材料。”章臨壓低聲音道:“下官亦是查到,此事與活躍於江南嶺南的水匪‘船幫’不無干係,這其中很可能有官匪勾結!”
章臨還欲再說,卻被裴晏打斷,他道:“種種這些,你都寫到給我的信中了?”章臨的信,怕是被什麼人給截了。若他將這些寫在信中,恐惹來殺身之禍。
“自然不曾。”章臨道:“下官知道此事事關重大,且還不知我頂頭上司是否有牽扯,怎敢貿然宣之於紙。”他將訊息隱於信中,相信若是裴大人看到,不會錯過。
裴晏略微放心了一些。
章臨想到剛才裴晏所說,“裴大人是來貢水賑災?”
裴晏點頭,開口道:“只是賑災款糧怕是大部分落入了洪州刺史趙念的手裡。他還在洪洲城外給我演了一出百姓謝恩的戲碼。卻不知那些災銀究竟有多少能用在災民身上。我也是因此才來貢水上游暗訪。”他來前曾研究過貢水水系,知曉幾個堤壩的位置。若是決堤,當是上游首先遭殃。
“啪!”章臨一掌拍在案上,怒道:“他洪州能有多少災民?真正的受災區在虔州!”
這也是裴晏一直所擔憂的。
而且若是他沒有記錯,虔州壩就是三四年前所修築……若材料當真有異……
“你口中所說,那個發現材料以次充好的匠人此刻在何處?”裴晏急問。
“虔州壩被洪水沖壞了一部分。”章臨說:“工部員外郎與貢水一帶的匠人都被虔州別駕拉去壩上,指揮搶修虔州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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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州,刺史府書房內。
范煙走進書房暗門,從書架上拿下一個紫檀木盒。這裡面裝著的是這兩月來所攔截的一些可疑信件,趙念看過,她卻尚未親自過目。
纖細修長的手指將信件一封一封地翻過,一直到拿起最後一封時,緩緩停住。
吉州別駕,章臨。
父親告訴過她,此人在長安風月場痛斥江南道官員貪腐無度,陛下選人無能,用人不賢,甚至當眾說了陛下不如永淳帝遠矣之類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