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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蕭煦痛極怒極,一口冷風嗆進胸腔里,立時咳地撕心裂肺。
“把太子押去永陽殿,東宮,不必回去了!”榮景帝下令,“加派人手去東宮!如果蕭璃抵抗,就地擒拿!”
“夠了,陛下,放阿煦回東宮吧。”清清冷冷的聲音,在這一片冰天雪地中響起。
是皇后。
“你怎麼來了?”榮景帝的怒火仿佛被穆皇后的出現壓住,他沉著臉問。
“我若不來,陛下是不是要在這紫宸殿活活逼死阿煦?”皇后一如既往的端莊安靜,她站在台階下,仰頭直視著榮景帝,不避不閃。
“慈母多敗兒,他變成如今這般模樣,你當擔首責!”
穆皇后無所謂地笑了笑,說:“陛下,承認您對阿煦心結深重,就那麼難嗎?”
“你住嘴!”
穆皇后不願再與他掰扯,她平靜道:“陛下,今日您要麼放阿煦回去,要麼,您逼死中宮皇后的消息明日便會傳遍長安城大街小巷。”說罷,她從袖中拿出一根金釵,抵在了脖頸上。
“他年史書之上,阿效你,當不願被記一筆逼死髮妻吧。”即便是以死相逼,穆皇后的面容仍是異常平靜,平靜地叫人害怕。
榮景帝沒有作聲,他沉默地與穆皇后對視,兩個人,一個冰冷,一個平靜,互不相讓。
半晌後,榮景帝開口了。
“讓他回去。”
羽郎將鬆開了對蕭煦的鉗制。
“阿煦,護好阿墨。”皇后仍然與榮景帝對視著,沒有移開目光,口中卻對蕭煦這樣說。
“是,母后。”蕭煦應聲,然後轉身向宮門走去,越走越快,最後奔跑了起來,身後的披風被風揚起,翻飛成一道銀白的浪。
一直到蕭煦跑遠了,榮景帝才再一次開口:“送皇后回立政殿,無朕旨意,不得,出宮。”
穆皇后無任何震驚之色,她端端正正地行禮,然後再沒看榮景帝一眼,轉身便走。
“兄長!”及至宮門,蕭烈騎馬而來,他一把將蕭煦拽上馬,一揚馬鞭,向東宮疾馳而去。
……
東宮
“阿兄。”蕭璃站在門口,閉了閉眼,才又一次踏進了這個房間。
蕭煦手中拿著一個打濕的帕子,一點一點將楊墨身上的血跡擦乾淨。他的臉上無悲無喜,平靜地讓人覺得害怕。他將染滿了血的帕子放進水盆中洗乾淨,然後問:“你做什麼去了?”
“我不知皇上會怎麼對待阿諾,便叫書三哥先將阿諾藏起來。”蕭璃咬著牙,強忍著哭意,說。
“阿諾,原來是叫阿諾嗎?”蕭煦輕聲問。
“是,六斤三兩,健健康康。”蕭璃緊緊咬住牙,回道,“阿兄,若他不會對阿諾下手,我這就叫三哥把孩子送回來。”
蕭煦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他只是看著楊墨,伸手輕輕撫著她的臉,問:“你陪著她到最後一刻嗎?”
“嗯。”
“她……去前,可說了什麼?”蕭煦問,可未等蕭璃說話,他又道:“是我奢望了,她怎麼會有話留給我,我們蕭氏害她至此,我……害她至此。”
“不是的,阿兄,墨姐姐她從未恨過你。”
“可是阿璃,我好恨我自己啊。”蕭煦木然說道:“我真的好恨我自己啊。當年我欲請旨賜婚之時,裴晏就說過此舉或有隱憂,可笑我卻全然聽不進去。他已是君王,我卻當他是我的父親……我怎能還能當他是我的父親……”說完,竟然笑了起來。
“兄長……”
“乾淨了。”蕭煦看著楊墨的面容,笑了笑,他搖搖晃晃地站起身,自言自語,“該為她換一身衣服。”
說完,轉身朝隔壁屋子走去,卻在跨過門檻時,被絆倒跌落。
“阿兄!”蕭璃趕忙上前,扶住蕭煦,這一扶,她才發現蕭煦身上燙得厲害。
蕭璃一驚,一手扶著蕭煦,一手握上他的手腕,探他脈搏。
“就選一套可以練武的窄袖吧,阿墨定然喜歡。”蕭煦仍自顧自地說,沒有看到蕭璃那一瞬間恍若看見天崩的神色。
蕭璃屏住呼吸,一點一點抬起頭,看向蕭煦,雙眼一眨不眨,一瞬不瞬。
心肺皆傷,肝腸寸斷,命燭已盡。
“阿諾是她用命換來的,我又怎配讓他姓蕭,便讓他承楊氏宗祠吧。我這一脈,留不留後,也沒什麼所謂。”回去的途中,蕭煦這樣說。
“阿兄,你還沒見過阿諾……”蕭璃已泣不成聲,“我這就叫三哥把阿諾送回來。”
“不必了。”蕭煦邁過門檻,走回楊墨身邊,坐在床榻上,然後看向蕭璃。
他伸手撫了撫蕭璃凌亂的鬢髮,輕聲說:“兄長無用,就只能陪你走到這裡了。”
“阿兄……”蕭璃拽住蕭煦的手,哭著求著,“阿兄再陪陪我。”
“乖,你比兄長堅韌聰慧百倍,即便沒了我,今後的路,也一定能走得很好。只是阿諾和母親就要勞你照看了。”
“我不能……阿兄,阿兄……你別扔下我。”蕭璃拼命搖著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