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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羽的手緊緊地攥住甲板上的欄杆, 沒有動作。
不是因為被高九和高十二勸住了, 而是他猛地想起臨走時蕭璃最後跟他說的話。
那時, 她坐在馬上,對他說:
“阿羽,不論你之後聽到了什麼,記著,與你無關。往前走,別回頭。”
那時他急著離開,並未多想。可現在回看,蕭璃分明是早已預料到之後的情況,也打定了主意幫他阻攔禁衛軍的追捕!
與我無關,好一個與我無關啊。
令羽的指甲深深地陷入了皮肉,他閉上眼,長長地呼了一口氣,然後無力地鬆開了手。
高九和高十二對視一眼,不著痕跡地鬆了一口氣。
高九確實有一句話說對了,他現在只是個無用之人,唯有成了南詔王,才可說將來。
睜開眼睛,令羽復又深吸一口氣,對屬下護衛說:“等上了岸,全速歸國。”
“諾!”
*
楊府
楊蓁與楊御史沉默地對視著,楊夫人擔憂地看看這個,再看看那個,不知該說些什麼。
“公主殿下?”楊御史重複楊蓁的話,可語氣中滿是嘲諷之意,“你知不知道你的公主殿下是在利用你對付我?你是我的獨女,她……好算計啊!”
“可若不是因為我,她也不會跟您對上,不是嗎?”楊蓁說:“您畢生所願,便是做明正忠直之臣,我所行之事,阿璃所行之事,不會違背您所願,阿爹,但請放心。”
“可你知道摻和這些,有多危險嗎?!”楊御史怒道。
“士為知己者死……這句話,不是您教我的嗎?”楊蓁很平靜,說完,她俯身,對父親母親行了一個大禮,然後,轉身欲走,“哦,對了。”楊蓁頓了頓,又說道:“至於裴晏那裡,父親還是省些心思罷,他連隨侍護衛的名字都取成了梅妻鶴子,父親還不解其意嗎?”
說完,楊蓁便轉身走了。
楊御史看著女兒的背影,半晌不能言語,一直到一雙手輕輕覆上了他的手背。
“阿蓁是你當男兒般教養長大的,如今她要行男兒之事,又有什麼奇怪的呢?”楊夫人溫聲問道。
楊御史回想起剛才種種,長嘆一聲,然後苦笑道:“好算計啊,我的女兒和公主殿下,都好算計啊。但願之後她對上別人,還能使出這般手腕心機。”
“若能如此,倒也真的不需要我擔心了。”楊御史自嘲一笑,轉身,牽著妻子的手走了回去。
*
霍府
“將軍,明日大朝會,你可要給公主求情?”吃過暮食,袁孟沒有回房,而是搓搓手,期期艾艾地問。
當日霍畢和蕭璃被禁衛軍找到後,霍畢就沒再見過蕭璃。先是因為蕭璃一直在馬車上昏睡,等回了長安,蕭璃就直接被送到了皇后娘娘那裡看管,霍畢雖有心,卻跟本見不到她。
因著護主有功,霍畢本人倒是得到了榮景帝的賞賜,回來之後,就一直在府上養傷一直到今日。而明日,就是大朝會了,如今長樂公主為救南詔質子而同禁衛軍大打出手的事情已經傳地人盡皆知,明日上朝,群臣定是要就此事下個結論的。
是懲是罰,怎麼罰,罰多重?
雖說懲戒一定會有,但因著蕭璃身份貴重,這懲戒就有很多可操作的餘地。
是明重暗輕,只是給朝臣百姓一個交代,還是明輕暗重,趁此機會打壓蕭璃,端看榮景帝的心意和蕭璃與那些當朝大臣的關係了。
而蕭璃跟大臣們的關係……
霍畢嘆了口氣。
“軍師怎麼看?”當日崖下山洞,蕭璃看似給他透露了很多,可仔細想想,卻好像也沒什麼。
他只知道蕭璃這一番看似胡鬧的舉動其實有所圖謀,可她在圖謀什麼,霍畢猜不透。
霍畢將他們在山崖下的一些對話複述給軍師三人聽,便是想問問他們的看法。
齊軍師摸著自己的美須,半晌,才開口:“將軍,此時一動不如一靜,明日朝上,將軍不如靜觀其變。”
“老齊,你是認真的?”袁孟驚訝,他一直以為齊軍師很是欣賞公主的,“那幫文臣最會拱火,無事都能被說出錯來,如今公主殿下被他們揪到這麼大一個錯處,還不趁機借題發揮?”
這也是霍畢所擔憂的。
“將軍不是提到,公主殿下任由自己受傷的嗎?且整個回程途中,一直病著,時睡時醒?”齊軍師確認道。
“是。”回程途中霍畢有試圖打探,這正是他打探到的消息。
“公主殿下怕是……成心留著陛下的這一股火啊。”齊軍師嘆了口氣,說道。
霍畢一愣,然後恍然。
按照之前蕭璃話中透露的,若不是他護著她掉崖,她可能還要給自己弄出些皮肉傷。若她好好的被禁衛軍找回去,榮景帝定然當場就會發作了她。可她又是內傷又是高燒不退,時昏時醒的,榮景帝反而不好做什麼。
這一股火當真是一直積壓到現在!
“又是置之死地而後生啊……”齊軍師低聲自語道。
“你說什麼?”袁孟沒聽清,大聲問。
“我說,公主這是要置之死地而後生啊。”齊軍師神色複雜,重複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