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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翌沒管他,低頭處理了近半個時辰,才垂眸看他一眼,小傢伙靠在他懷裡睡著了,奏摺仍被他抱在懷中,沈翌單手摟著他,小心將奏摺抽了出來,他剛將奏摺放到書案上,就感到腿上一熱。
小傢伙果真尿了,他帶孩子不比陸瑩細心,尿布被安安蹭掉後,他時常忘記給他換新的,如此一來,遭殃的總是他的衣袍,幾乎每件衣袍都被小傢伙尿濕過。
他先給安安換了身衣服,這次給他塞了塊尿布,換尿布時,他又有些走神,不自覺想起了陸瑩給安安換尿布時,溫柔的神情,他盯著安安瓷白的小臉,怔愣許久,回神後,才忍不住伸手去描摹他的五官。
安安的眉眼隨了他,挺俏的鼻子,形狀完美的唇,以及那對可愛的小耳朵都能瞧出陸瑩的影子。沈翌處理完公務時,時常會盯著他出神,每次想起她,心口都一陣悶疼,時常會覺得喘不過氣。
這時,宋公公進來通報導:“陛下,慈寧宮來了人,說太皇太后讓您去慈寧宮一趟。”
沈翌每個月初一時,才會過去請安,平日甚少踏足慈寧宮,她身子骨大不如之前,走幾步路都會喘,也不曾來過乾清宮,偶爾想安安時,會讓人來乾清宮一趟,將安安抱去慈寧宮,沈翌每次都會讓宋公公將那個假安安抱到她跟前。
她畢竟是他的嫡親祖母,沈翌便起身去了慈寧宮一趟,她過來時,太皇太后正歪在榻上閉目養神,聽到嬤嬤的通報聲,她布滿皺紋的臉上才露出個笑,“皇上來了?快坐。”
沈翌並未坐,只道:“朕公務繁忙,就不坐了,皇祖母喚朕來,所為何事?”
他一襲絳紫色衣袍,往那兒一站身上滿是壓迫感,太皇太后不自覺坐直了身體,她精神頭不濟,也沒繞彎子,道:“如今已出熱孝,你總不能真守孝三年吧?”
沈翌道:“朕一言九鼎,自不會更改,皇祖母喚朕來,若是想說這事,不必再枉費口舌。”
他聲音很淡,瞧著很是不近人情,太皇太后其實有些怵他,她是真心為他好,才忍不住勸道:“國不可一日無後,你總得儘快立後才成。”
“後宮不得干政,皇祖母此言是何意?難道想干政不成?”
他聲音一貫冷冽,被他這雙冷漠幽深的眸子,注視著時,太皇太后不自覺打了個激靈,趕忙道:“哀家自然不是要干政,哀家只是擔心你。”
沈翌不輕不重道:“前日出熱孝時,朕已然追封陸瑩為皇后,她就是朕的皇后,皇祖母有何可擔心的?”
“她畢竟已經去世,聽說平日安安都是由你來帶,你身為天子,需為江山社稷鞠躬盡瘁,本就不得閒,豈能親自照料他?奈何哀家的身子骨又不爭氣,若是爭氣,還能將安安養在膝下。”
不等她說完,沈翌就打斷了她的話,“安安是朕的孩子,朕怎麼養不得?就算皇祖母身體硬朗,朕也不會將安安交給你,皇祖母若無事,便好生休養吧,朕還有事,便不久留了。”
他說完就轉身離開了慈寧宮,根本沒給太皇太后勸誡的機會,太皇太后怔愣許久,哪怕早就知道,他一向跟自己不親,她也沒料到,她好心為他張羅親事,他竟如此冷漠。
她眼眶都有些發紅,忍不住拿帕子擦了擦眼睛,“他一定是聽了那些傳言,尚且記恨哀家,哀家也是被人利用了,否則又豈會害他母親……”
她聲音哽咽,沒能說下去,李嬤嬤連忙順了順她的背,“娘娘何必提舊事,您是陛下的嫡親祖母,陛下又豈會怨恨您?您莫要再說這話,若是傳出去,豈不是讓人誤以為陛下不孝?若傳入陛下耳中,萬一與您離了心,可如何是好?”
太皇太后心中一凜,再不敢哭訴,半晌,她才道:“哀家還不是為了他好。”
這話李嬤嬤沒接。她跟在太皇太后身邊多年,最了解她的性子,自然清楚,她耳根子有多軟,旁人多說幾句話,就能將她哄得合不攏嘴,時常被人牽著鼻子走。
她本是鎮國公府的嫡次女,出身尊貴,打小被嬌慣大的,被養的一派天真,嫡姐出事後,她才不得已入宮。以她的心智,若非家族護著,只怕早死在了後宮,偏偏肚子又爭氣,生的兒子也足夠爭氣,一舉登上了帝位,自此成了後宮最尊貴的女人。
哪怕嬤嬤們時常提點著,她也沒能變得多聰明,因她而死的,自然不止沈翌的母親,她卻沒能長多少記性,偏偏好為人師,自持長輩身份,什麼事都想操心,當初先皇身邊的嬪妃基本全是她一手選的,根本沒幾個省心的,若非先皇材高知深,英明睿智,後宮早亂成了一團。
當今聖上可不像先帝好脾氣,又豈會聽她的?
李嬤嬤沉默了片刻,才勸道:“立後並非小事,娘娘何必插手?等時機到了,自有前朝的大臣們覲見,您呀,就放寬心享福吧。”
太皇太后卻根本聽不進去,道:“婉晴分明是個好姑娘,她的性子若跟秦臻一般,哀家自然不會為她操心,不論是身份地位,還是相貌才情,哪一點都當得起母儀天下,她對陛下還一往情深,豈能辜負有情人?”
劉婉晴時常來慈寧宮侍疾,太皇太后對她的喜愛,早就超過了許姣,可以說京城這麼多年輕姑娘,她最喜歡的就是劉婉晴,在她眼中,劉婉晴並不比陸瑩差,由劉婉晴當皇后再合適不過,她今年已十六,再等三年,都變成老姑娘了,劉府又哪裡肯讓她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