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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聲音悶悶的,尾音也有些發顫,顯然委屈極了。
沈翌拿書的手微微一頓,一時不知她是裝的,還是真委屈了,她剛從浴室出來,穿得單薄也情有可原,剛剛也只是幫他解腰帶,實際上並未多僭越,若是無心之舉,他剛剛那番話確實過分。
不怪沈翌多想,他貴為太子,想要爬床的宮女不知凡幾,也曾刻意有宮女在他跟前坦胸露乳,他一向反感這些。
陸瑩說完,就鑽進了被窩裡,裹緊被子後,才好受一些,她本以為他不會理她,誰料,片刻後,室內卻響起了他的聲音,“抱歉。”
陸瑩不由一怔,鼻尖猛地有些泛酸,被他指責教養問題的那一刻,她沒哭,這一刻,眼淚突然墜下一顆。
她趕忙拉了拉被子,蓋住了酸澀的雙眼,外面風聲很大,陸瑩心中亂糟糟的,片刻後,他就熄了燈,室內一下變得黑漆漆的,“睡吧。”
他這兩個字,聲音並不高,很快就被外面呼嘯的風聲壓了下去,有那麼一刻,陸瑩還以為聽錯了。
她閉上了眼,逐漸陷入了夢鄉中。
天實在冷,北風呼嘯半宿,直到後半夜才停,窗台下的鮮花蔫蔫垂著腦袋,花瓣上的雪有的化成了水,有的則凝成了冰,一朵朵花瓣被壓得抬不起頭。
因著要回門,陸瑩睡得並不踏實,另一側傳來聲音時,她便驚醒了,室內黑漆漆一片,許是怕吵醒她,他甚至沒有掌燈。
她趕忙坐了起來,穿上外衣下去後,摸索著尋到了火摺子,燭火亮起時,她問出了聲,“殿下,用妾身幫您寬衣嗎?”
“不必。”
他並不習慣旁人的伺候,已自己穿好衣衫,他面冠如玉,氣質冷凝,一身白衣,烏髮垂肩的模樣,越發顯出仙人之姿。
陸瑩只瞥到一眼,就面紅耳赤地別開了眸。
“那、那妾身幫殿下綰髮?”
沈翌這才掃她一眼,她已穿好衣衫,唯有一頭墨發垂在腰間,旁的並無不妥,沈翌道了聲“不必”,就喊了聲“來人”。
宋公公帶著兩位宮女走了進來,這兩位宮女陸瑩昨日已見過,一個喚碧玉,一個喚碧珠,一直在崇仁殿伺候。
碧玉幫太子梳的發,碧珠則打了盆溫水,取來了牙香籌,牙香籌是將清潔劑固定在了牙刷上,能拿來清潔牙齒。
見無需自己伺候,陸瑩也沒往上湊,莎草和木槿也端來了溫水、香膏等物,陸瑩也洗漱了一番。
太子照例去了練武場,早膳兩人同樣是分開用的。
用完早膳,宋公公便來了宜春宮,他將回門禮單呈給了陸瑩,恭敬道:“這是太子備的回門禮,太子妃瞧瞧可有不妥之處,若缺了什麼,奴婢讓人添上。”
禮單上的回門禮皆是貴重之物,並沒有不妥之處,陸瑩笑道:“不必多添,禮單上這些已然足夠,讓宋公公費心了。”
宋公公忙道:“應該的。”
陸瑩身份不高,有一晚太子還沒宿在她房中,更不曾陪她用膳,底下的奴才難免會生出旁的心思,怕回門禮出差錯,宋公公還特意讓身邊的小太監去檢查了一下。
待兩人出發時,已是巳時,天已放晴,屋檐上的冰卻沒怎麼融化,好在宮女們勤快,已清掃出一條道,儘管如此,太子還是讓人備了轎輦。
“上去吧。”
怕路滑,陸瑩沒有推辭,乖乖上了轎輦,她本以為太子會同她一起乘坐,她原本還想趁機與他說幾句話,誰料,他竟是選擇了步行,陸瑩偷瞄了一眼他的背影,無端有些泄氣。
出了皇宮後,兩人就坐上了馬車,宮外的路也不算難走,已有人將道路清理了出來。
他的馬車無疑很豪華,裡面不僅寬敞,上面還鋪著貂毛軟毯,案桌上整齊地擺著幾本書,角落裡青花海水紋香爐里染著薰香,淡淡的香味縈繞在鼻尖。
太子一身淺緋色廣袖衣袍,鼻樑挺直,線條冷硬,端得是冷淡矜貴,俊美無儔,上車後,他就拿起了案桌上的書,隨手翻看了起來。他出身高貴,打小養出的氣度,凜然不可侵犯。
陸瑩在他對面坐下後,根本不敢開口打擾他,馬車緩慢行走著,車內靜悄悄的,陸瑩甚至能聽到馬車的車軲轆偶然碾到小水灘的聲音。
陸瑩從未覺得這般煎熬,幾次欲要開口,對上他冷淡的側臉時,到嘴邊的話又不由咽了回去。
她不自覺輕嘆一聲。
車廂里太過安靜,她這聲輕嘆,輕的似未存在過,太子抬眸,掃了她一眼,清冷的目光落在了她臉上。
她蔫噠噠坐在對面,纖細的身子半靠在雕著事事如意柿子紋的車窗上,她一身紅色衣裙,烏髮半綰,白淨的小臉低垂著,瞧著乖巧又溫順。
“怎麼了?”
聽到他的聲音,陸瑩明亮的眸瞬間盪起個笑,波光流轉,動人心魄,她輕聲道:“殿下可否應我一件事?”
許是不好意思,她眼睫不安地輕顫著,聲音也低如蚊訥,面上一點點染上了紅暈,似初綻的桃花,萬般燦爛,又不勝嬌羞。
沈翌蹙了蹙眉,他目光冰冷沉重,令人心跳無端加快。
陸瑩怕錯過這個機會,再不敢開口,鼓起勇氣,雙手合十,朝他拜了拜,“殿下,求求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