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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入東宮後, 他何曾給過她任何體面?洞房花燭夜一句解釋都沒有, 就睡在了榻上,那段時間, 丫鬟望著她的眼神, 都小心翼翼的。
怕惹他心煩,她一直安安靜靜的,從不敢打擾他, 面對親近之人, 她其實是個很有分享欲的人,他睡在榻上的那些夜晚, 她只能保持沉默。
整個孕期他都冷著她,她因身子笨重爬不起來時,他不在,她因焦慮整宿失眠時,他也不在。就連對安安的探望都少得可憐, 她拼命的去對他好, 連起碼得尊重都沒得到。
她不是草木,也會傷心,與其最後兩相生厭,不若一別兩寬。
沈翌一時以為自己聽錯了,他垂眸時, 對上的卻是她再沉著不過的目光, 他眸中閃過一絲冷意, “和離?你威脅我?”
威脅這個詞,令陸瑩有些怔愣,能提出威脅的,往往有籌碼,她有何籌碼?
她只覺身心疲倦,淡淡道:“妾身豈敢威脅殿下,我身份低下,嫁給您本就無法給您帶來助力,和離後,您反而能娶高門貴女,反正您也瞧不上我的出身,既如此不若和離。”
沈翌從未想過拿自己的婚姻當交易,如果當真想聯姻,也不會等到現在,他漆黑的眸沉得有些深,“孤何時瞧不起你的出身?”
他若真瞧不起,當初根本不會娶她,他看不上的從來都不是她的出身,只望她能端莊守禮,少些算計。
許是近來太過壓抑,她忍不住嘲諷道:“若瞧得起我的出身,殿下又豈會將妾身當個小玩意?身為太子妃,連掌管東宮的權力都沒有,若是高門貴女嫁入東宮,會受如此折辱嗎?”
直到問出聲,陸瑩才意識到,內心深處她其實一直想聽聽他的真實想法,為何要如此這般待她。
沈翌卻被她這一通指責砸得有些懵,“折辱?”
陸瑩也不知哪來的膽子,這一刻,他好像不再尊貴,只是她的夫君,是她念念不忘多年的情人。為了得到她想要的答案,她直視著他的目光沒有退縮。
“縱觀史上,哪個太子妃出嫁後不掌管東宮?連尋常婦人嫁人後都會掌管中饋!是不是在你眼中,妾身身份卑微,便不堪重用?你可知為了足夠配得上你,出嫁前我有多努力,連試一試的機會都不給我,難道不是折辱?”
沈翌不過是體諒她帶安安辛苦,才沒將東宮交給她打理,她每晚要醒來三次,睡眠都保證不了,白天還要給他熬粥,一下又花掉幾個時辰。
就算不喜歡她的算計,她的辛苦他也看在眼中,趙姑姑雖在幫她打理,名義上東宮還是她在掌管,絕不會有人背後非議她,有人幫她辛苦忙碌,她竟還一肚子怨言。
沈翌眸色暗沉,眼底也不由升起一簇火苗,“就因沒能掌管東宮,你就在這兒鬧?權柄在你眼中便如此重要?”
陸瑩忍不住笑出了聲。
敢情在他眼裡,她想打理東宮是為了權勢,是不是甘願未婚先孕,也是為了權勢?
陸瑩心口一抽一抽的疼,只覺得自己的付出就像個笑話。
她深吸了一口氣,才壓下心中的鈍痛,喃喃道:“原來我是貪戀權柄,才想掌管東宮!”
她拼命睜大了眼,才沒當著他的面掉下眼淚,她一字一句道:“是不是在殿下眼中,我機關算盡,德不配位,根本不該霸占太子妃之位?嫁入東宮也非我所願,既然一切都是錯誤,不若一別兩寬!趁早分開,父皇那裡,你不必擔心,妾身自會去求他同意!只望殿下也爽快一些!”
見她一口一個分開,沈翌心中無端有些煩躁,胸口也悶得厲害,想到她的心機與謀劃,他才勉強穩住心神,根本不信她會捨得和離。
話雖如此,他卻莫名覺得煩躁,他眼睜睜看著她蓮步輕移,走到了書案前。
陸瑩只覺得呼吸困難,與無數個失眠的夜晚一樣,好似一隻陷入絕境困獸,壓抑,難受,喘不過氣,她執起了狼毫筆,當著他的面,寫下了和離書,隨即雙手呈給了他,“望殿下儘快簽字,你我一別兩寬。”
沈翌瞳孔微縮,他長這麼大,一直運籌帷幄,她是唯一的例外,擾亂了他的心神後,竟又因東宮的管理權,這般威脅他。
他伸手將宣紙揉成了一團,因心中惱火,他聲音也更冷了一分,“陸瑩,接下來的話,孤只說一次,皇家斷沒有和離的先例,就算父皇同意,孤也丟不起這個臉,你若想掌管東宮,交給你就是!你好自為之。”
他說完就拂袖離開了宜春宮。
他走後,陸瑩才將和離書一點點展開,原來,就連她想和離,在他眼中也不過是為了要東宮的管理權。這個東宮,誰願意管誰管,她根本就不稀罕。
兩人的爭執聲,不算小,守在門外的莎草也聽到一部分,早在陸瑩提出和離時,她就驚駭地睜大了眸。
她跟在陸瑩身邊多年,對她最為了解,自然清楚主子近來有多痛苦,莎草一直怕她情緒繃得太緊會爆發,終究還是到了這一步。
莎草心尖發顫,手腳冰涼,太子沉著臉離開時,她才跌跌撞撞進了內室,陸瑩將和離書放在一側,寫了一份又一份嶄新的,似乎這樣,就能與他撇開關係,她染著墨汁的手,也在微微發抖。
莎草含淚走到她跟前,喃喃喚了一聲,“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