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頁
意識到他對陸瑩存在偏見後,皇上道:“一個小姑娘,甘願為你丟掉清白,你是不是覺得她是為了太子妃之位?難道你就沒想過,她興許只是愛慕你?”
沈翌聞言不由一怔,不知為何,腦海中突然閃現出,他撩開蓋頭時,她垂著眉眼,不勝嬌羞的模樣,她說夫妻同房本是天經地義時,勇敢勾住他脖頸的模樣,以及她醉酒時,主動親吻他的模樣。
難道她竟愛慕他?
沈翌心跳無端漏掉一拍,下一刻,他就清醒了過來,她對他沒有半分了解,能喜歡他什麼?秦臻也好,李婉晴也罷,喜歡的無非是他的太子身份,他若只是尋常百姓,她們只怕不會多看他一眼。
幼時的經歷,讓他很難相信一個人的真心。皇上見狀,不由嘆口氣,道:“她今日跟朕提了和離的事,朕已應了下來,朕給了她兩個月的考慮時間,如果你也覺得你們不合適,那就和離吧。”
沈翌無端有些煩,眉頭不自覺擰了一下,“父皇已親自賜婚,您金口玉言,若我們和離,您的顏面往哪放?”
“話是死的,人是活的,朕半截身子要入土的人,還講什麼顏面,尋常百姓都能和離,沒道理皇家就不行,你若厭惡她,不若放她自由,她是個好姑娘,你不珍惜,自有人珍惜。”
沈翌只覺得胸口堵得厲害,半晌才道:“我不同意。”
皇上這才笑了一下,“既不同意就待她好一些,她是你的太子妃,別等人走了,才追悔莫及。”
沈翌薄唇微抿,心中無端有些悶悶的。
他回到崇仁殿時,夜色已徹底黑了下來,宋公公讓人擺了晚膳,瞧見一旁的紅豆薏米粥時,太子緊蹙的眉才舒展開來,他只當她想通了,想以此和解,心中堵著的那口氣,不自覺吐了出來。
他坐在桌前,拿起勺子舀了一勺紅豆薏米粥,這粥比平日熬得更軟糯一些,僅喝一口,他的動作便頓了頓。
宋公公一直小心翼翼留意著他的神情,見他只喝一口就停了下來,一顆心瞬間提了起來,他怕太子不高興,還特意找莎草打聽了一下,陸瑩是如何煮粥的,這碗紅豆薏米粥完全按照太子妃的做法煮的,誰料太子嘴巴如此刁,竟再次吃了出來。
太子掃到他的神情後,自然明白了一切,他一張臉瞬間冷了下來,“端下去,以後少自作主張。”
宋公公連忙跪下請罪,親自將粥端了下去。
沈翌沒有再吃,起身回了書房,他又無端有些煩躁,早上發現,她沒再煮粥時,他就莫名有些煩,此刻這種煩躁感又上一層樓,他伸手扯了扯衣襟,好似這樣呼吸就能順暢一些,然並沒有什麼用。
沈翌將窗戶又推開了些,涼風灌進來後,他呼吸才順暢一些。
皇上身體不適,政務全交給了他,他尚未登基,就在操著皇上的心,許多事都需要他親自處理,饒是他自幼習慣了這種枯燥的日子,有時候被政務壓得沒有休息時間時,他多少會煩躁,那種煩躁,跟此刻的煩躁卻截然不同。
沈翌在窗前站了一會兒,才繼續去處理奏摺,前朝一堆事,文臣們時不時就會針對各種問題上奏,大到科舉的改革,對武將的選用,兵器的整修,官員的貪污與荒淫,小到俸祿的發放,道路的修建等各種問題。
他一處理政務,才忘掉那些煩心事,等他一一將奏摺批閱完時,已是子時,他原本打定了主意不慣著她,夜深人靜時,卻總是想起她提出和離時,決然的模樣。
沈翌薄唇緊抿,連夢中都是她提出和離的聲音,一連三晚皆是如此,第四日起床時,他一張臉更冷了一些,東宮的小太監們皆小心翼翼的,唯恐觸他霉頭。
再次上早朝時,鎮國公世子裴淵一眼就發現了太子的不對,裴淵打小就是個混世魔王,當初皇上讓幾個伴讀私下針對太子時,劉凌辛等人都有些惶恐,唯獨裴淵唯恐天下不亂。
他曾偷走太子的課業,害他被夫子懲罰,也曾在食物中給太子下藥害他上腹下瀉,他比太子大兩歲,五歲大的小太子,因食物中毒,反覆跑淨室時,他都敢幸災樂禍。
一下早朝,裴淵就來到了太子身邊,官袍穿在他身上,硬是穿出一股不羈來,他施施然跟在太子身側,俊美的臉上掛著欠扁的笑,“誰又得罪我們太子爺了?瞧這一張臉,冷得都快結冰了。”
他向來桀驁不馴,在皇上面前,都沒個正形,小時候沒少受罰,就這性子也沒能掰過來,至今一張嘴仍毒得狠,沒少戳人心窩子。
一旁的小太監聽得膽戰心驚的。偏偏不敢多說什麼,畢竟這位爺,也不好惹,他與太子也有血緣關係,他母親也是定國公府的姑娘,與太子的母后是堂姐妹。按輩分,太子理應稱他一聲表哥。
太子只掀眸瞥他一眼,沒有搭理他的意思,徑直往崇仁殿走了去。
裴淵懶得回府,慢悠悠跟了上去,打算去東宮討杯茶喝。
他進了書房後,就拎起一側的白玉壺,給自己斟了杯茶,他唇邊時常染著笑,一杯水下肚,才大爺似的坐在了沈翌對面,腿翹得很隨意。
沈翌冷著臉道:“若無事,喝完儘早滾。”
裴淵也不惱,嘖了一聲,懶洋洋靠在了椅背里,“還真有件事,值得跟你說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