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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她仍一心惦記著離開,沈翌的怒火又涌了上來,有那麼一刻,眼前不由浮現出顧瑾的模樣,“朕肯饒恕你,已是開恩,你莫要再異想天開!”
怕自己憤怒之下,傷害她,他離開了甲板。
陸瑩不由垂下了眼睫,抱緊了手臂,她確實異想天開,可被他抓回去後,她日後便只能困於深宮中,再也不會有逃走的可能。多麼不甘啊……
陸瑩吹了會兒海風,落茗走了出來,將披風披在了她身上,隨即便跪了下來,“是屬下對不住您。”
陸瑩搖了搖頭,轉身離開了甲板。
她回到房內時,圓圓睡得正沉,陸瑩躺在了她身側,她握住了小丫頭圓乎乎的小手,心中的悲哀和無力感這才逐漸散去一些。
沈翌回到了自己的住處,哪怕在船上他無法懈怠,每隔幾日,戰爭的進度,都會傳到他手中,他需要時不時往京城和邊疆去信,上個月大周幾位皇子就有了求和之意,沈翌派了使者與他們詳談,扯皮了近一個月。
有一些事,仍需要他拿主意,此次出行,他還帶了好多本書籍,他會去了解戰後的恢復,了解農耕問題,水利的興修等,會伏在案上,寫一些有用的對策。
暗衛進來時,他正提筆寫著什麼,暗衛稟告道:“主子,後面有一隻船,一直窮追不捨,屬下懷疑是那位顧公子的人。”
沈翌道:“加快速度甩掉他們,再讓人查一下他的身份。”
接下來幾日,圓圓還是會哭,船上的生活實在枯燥,釣了三次魚之後,圓圓就不想再釣了,陸瑩想盡辦法逗她開心,陪她畫畫,教她下棋,給她唱小曲。她依舊會想家,對她來說,揚州便是她的家。
想顧瑾時她會掉眼淚,想兩位奶奶時會掉眼淚,想雙胎時還會掉眼淚,這麼大一個小人,像是水做的一般,有掉不完的淚,許是哭泣的次數太多,抑或水土不服,在船上待了五日,她便病倒了,小小的一個人燒得雙頰通紅,人也迷迷糊糊的,偶爾被喊醒喝藥時,就會掉眼淚,說想家。
陸瑩心疼的無以復加,隨行的太醫也想盡了法子給她退熱,她燒了三日,一直反反覆覆,卻沒能退燒。每次觸碰到她滾燙的小臉時,陸瑩都忍不住想掉眼淚。
沈翌自打那日拂袖離開後,就不曾與她說過話,他白日曾過來看過圓圓,圓圓仍舊會喊他壞人,會趕他走。
怕小丫頭哭啞嗓子,他儘量沒再出現在她跟前。
陸瑩實在擔心圓圓,才求到了他跟前,“可以靠岸停一下嗎?她年齡實在太小,受不了一直憋在一個地方,說不準到了陸地後,就好了。您若著急趕路,可以走水路先回去,留部分暗衛押送我們即可,我們坐馬車回去。”
押送這個詞,令沈翌覺得刺耳,他不由擰了擰眉。
圓圓一直反覆起熱,沈翌自然也焦心,她小小的一隻,病起來蔫蔫的,清醒的時候都少,哪怕她每次醒著時,會瞪著眼睛趕他走,他也不希望她生病。
他終究還是讓船隻在附近的港口停了下來,他並未坐船離開,而是打算與她們同行,他對圓圓的陪伴本就少得可憐,在她生病時,他自然無法丟下她離開。
圓圓睡得很沉,下船時,陸瑩將她抱了起來,沈翌低聲道:“我來抱。”
他說完就沖陸瑩伸出了手,陸瑩沒遞給他,也沒遞給落茗,自己抱著圓圓下的船。
沈翌有些沉默,近來與她相處時,一直如此,他本就沉默寡言,在她面前格外笨拙,幾次想開口安慰她一下,都不知道能說些什麼,千言萬語也只凝一句,“你別太擔心,她不會有事的。”
陸瑩只心疼地摟緊了她的小身體。
這是一座小城,船隻靠岸時,天邊剛泛起魚肚白,港口根本沒什麼人,瞧著冷冷清清的。
上岸後,沈翌便讓人尋了個院落,他們一行人暫時住了下來,圓圓又睡了一個時辰才醒,小丫頭睜開眼睛後,才發現他們遠離了大海,她眼眸亮了一瞬,多了絲光彩,“娘親,咱們要回家了嗎?”
瞧見她這個模樣,陸瑩幾乎不忍心告訴她真相,她首次撒謊騙了她,“圓圓好好養病好不好?等圓圓好了,娘親就帶你回家。”
圓圓虛弱地“嗯”了一聲,小臉上總算露出一絲笑。
陸瑩餵她吃了點東西,又餵她喝了一碗藥,藥很苦,每次餵她喝藥時,都有些難,小丫頭哼哼唧唧的不肯喝。
陸瑩一直衣不解帶地照顧著她,好不容易才將一碗藥哄她喝下去。
圓圓額頭還是很燙,喝完藥,又昏昏沉沉睡了過去,太醫又給圓圓把了把脈,再次調整了一下藥方。
陸瑩拿了一根布巾,放入水盆中濕了濕,隨即就敷在了她腦門上,她一直守在圓圓身側,時不時濕一下水,一雙眼睛熬得通紅。
沈翌滿心揪起,心臟又酸又澀,他低聲道:“你去休息會兒,我來照顧。”
陸瑩卻不肯聽,只淡淡拒絕道:“不必勞煩陛下。”
他只得點了她的睡穴,隨即伸手將她打橫抱起,小心翼翼放在了暖榻上。
他忍不住垂眸打量了她一下。時隔三年多,她五官又長開了些,雖粉黛未施,五官卻無一不精緻。今日的她僅一身極其素雅的淺紫色衣裙,仍舊美得驚心動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