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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時,一團瑩白的光團被藍色的火焰包裹,自君離眉心飄出,沒入了周老頭黑氣縈繞的腦殼裡。
周老頭不過是個將死的凡人,君離侵入的很輕鬆。
他很快探到老頭的記憶深處,將當年的事情翻了出來。
……
“趙仙師!趙仙師!”
“求求您再看看,再看看那孩子!”
耳畔是婦人撕心裂肺的哭嚎,君離掀開眼皮,發現自己的魂體站在一群布衣百姓中間。
周圍吵吵嚷嚷,人聲鼎沸。
他個子高,越過人群遠眺,能望見波光粼粼的湖面。
“趙仙師,我家安安不是男娃啊!求求您再好好看看吧!”
“趙仙師,我就安安這麼一個女兒,我給您磕頭了!”
婦人悽厲的哭嚎又響了起來。
魂體為虛,君離輕而易舉的穿過人群,尋聲來到了湖邊。
只見湖邊停靠了只小船,兩個身穿紅衣的孩子,被捆了手腳,堵了嘴,丟在船上。
而那不停哭嚎的婦人穿著一身粗布衣裙,正跪倒在湖邊,一個身穿黑色袍子的男人腳下。
君離眉心一蹙,知道這場面正是十年前害死周念女兒安安的那場河神獻祭。
那周念還跪在地上嚎哭著,黑袍男人背著雙手,臨湖而站,一副冷淡不為所動的模樣。
不一會兒,便有人上前來哄勸周念。
“哎,走吧,走吧,別誤了仙師作法!”
“就是,你家娃娃命格正好,能被選上是福氣,你哭個什麼!”
“那男娃女娃的,不重要!仙師多大的神通,還看不出來嗎?我勸你還是死心吧!”
人聲紛雜,周念不為所動。於是這些哄勸便成了唾棄和咒罵。
“要我看,她就是自私!不想仙師給咱們祈雨!”
“兩條命換我們大家的命,值的!真是婦人之仁!”
“要我看,和她費什麼口舌,直接拖下去便是!”
“快!拖下去!時辰馬上到了!”
圍觀的人群沸騰起來,很快便有自告奮勇的人拉扯著哭倒在地的周念,生生拖了下去。
君離便聽著周念哭的殘破沙啞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被捂了下去。
人群中,忽有同樣穿著黑袍的年輕小修士搖了下手裡的銅鈴。
叮鈴鈴一聲脆響過後,那杵在湖邊當石像的黑袍仙師終於動了。
君離就站在離他十幾步遠的地方,看著他抽出腰間佩劍,口中似是念念有詞的舞了一套劍法。
舞完之後,他手腕一揚,那鋒利的劍刃便挑斷了綁住小船的纜繩,小木船帶著兩個可憐孩子慢悠悠向湖心飄去。
黑袍仙師又入定般盯著那小船看,直到小船在湖心沉默,湖面一片平靜。
那黑袍仙師轉身,還劍入鞘,掛回腰間,神色肅穆的往回走。
君離總算看清了他的臉孔:寬額,扁鼻,尖下頜,一雙不懷好意的眯眯眼,嘴唇旁邊,還有一顆黑痣。
呦,他勾唇笑了笑,這不是趙莆,老熟人啊。
趙莆,紫御門掌管武司堂的長老,專管各種刀劍兵器和法寶法器。
君離之所以會與他相熟,還是因為當年自己修了鬼道,去找仙門百家尋仇的時候,隨手搗碎了趙莆的丹田,將他打成了再也無法修仙的廢人。
思索間,趙莆已背著手走進岸邊圍觀的百姓中間。
彼時天空突然陰沉,雷雨大作,竟是立時見效,大雨當即傾盆而落。
岸邊的百姓頓時雀躍,呼啦啦跪倒了一片,口中山呼「仙師高明」,把頭嗑的砰砰作響。
君離瞧著自湖心湧起了兩道白色靈光,趁亂被收進了趙莆手中的小瓶里。
是那兩個被獻祭孩子的靈。
有禁術記載,用純淨的孩童魂靈練出的丹藥,能修補破損的丹田。
君離喟嘆一聲,真真是因果報應,沒想到這一切的源頭竟是他自己?
不過這黑氣纏身的趙莆,倒也真不是什麼好人。
只怪自己當初沒直接將這人殺了,無端讓其多作了許多惡。
祈雨已成,湖邊人群漸漸散去,君離手指一掐,便離開了這段記憶。
除此之外,還有那個主動找上周老頭的凌墟仙君,他也得去瞧上一瞧。
又在周老頭浩海的記憶中探查一番,不多時,君離便尋到了另外一段。
這次,他的魂體直接站在了周老頭家破敗小院的門口。
似是傍晚時分,天邊雲霞殷紅,小院偏僻,依稀能聽見遠處熱鬧的人聲。
他在門口站了一會兒,便聽見窄小巷子的盡頭,傳來「刺啦刺啦」拖拽摩擦的聲音。
一個穿著破舊麻衣的乾瘦老頭,拖著兩條鮮血淋漓的腿,拼命用兩隻手肘往前爬著。
他一下下挪動,因為疼痛,枯槁的臉上面容扭曲,地上被鋪出兩條長長的血印,像晚霞一樣刺目。
君離斂下眉眼,就這麼看著他一點點挪到了門口。
周老頭枯瘦的手扒住門框,脊背劇烈起伏的喘著氣,他臉色慘白,想要推門竟沒有半分力氣。
“在那呢!”
突然,小巷子裡傳來一聲喝喊。
緊接著,便是噼里啪啦凌亂的腳步聲。
三五個手持棍棒,鋤頭鐵鎬的漢子面目猙獰的沖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