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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昧昧之中,他的神情亦是晦暗不清。
謝言岐若有所思地摩挲著指節,忽然就笑了。
揚州城乃四會五達之莊,其間水路縱橫交叉、錯綜複雜。
這個年輕的“花鳥使”,倒是水性極佳,投入護城河,便是如魚得水,頃刻之間,就隱沒了蹤跡。
——昨日的賞花宴途中,他也是這樣,由此逃脫了暗衛們的追捕。
謝言岐居高臨下遙望十五那個方向,幅度極輕地,點了下頭。
得到他這樣的示意,十五便也不再逗留,掠過身旁絮絮叨叨的中年男子,便折身走回了水雲居。
——昨天他們就已經試過了,在水中,是沒有人能追上這個少年的。
當時,他們兵分幾路圍追堵截,還險些為此耽擱了世子的赴宴,都無法將他的行跡捕捉。
更別說現在,他們疏於防範的情況下了。
多追無益。
十五大步流星地回到水雲居,歉然拱手道:“世子,恕屬下無能。”
對於這樣的結果,謝言岐並不意外。
他看了眼空手而歸的十五,扯了扯唇角笑道:“不急,就和他多玩玩兒,看看……他究竟還能躲到幾時。”
這籠中猶斗的困獸,終是有精疲力竭、坐以待亡的時候。
沒把這點小事放在心上,謝言岐甩了甩手中墨跡未乾的方子,轉而遞交給十五,道:“按這煎好藥之後,直接送到隔壁去。”
隔壁指的,自然就是初沅的房間。
看著近在咫尺的藥方,十五頗有些意外。
他們世子雖然會些醫術,但卻從不表顯,也不會替旁人診治。
更別說,像今日這樣親筆開處方了。
十五愣了片刻,正要猶豫著將其接過。
這時,那張薄薄的紙張卻又被一下子撤回。
謝言岐垂下眼帘,看著紙上的“黃連”二字,眼前不可避免地,便浮現了小姑娘喝藥時視死如歸的模樣,以及那雙,微微泛紅的澄澈清眸。
他微不可查地凝起眉宇,“算了。”
再改一下。
***
戌時,夜幕降臨,暮色蒼茫。
初沅甫一走出水霧蒸騰的盥室,便聽到屋外傳來的叩叩之聲。
短促,低沉。
轉首望去,還能隱約瞧見拓在門上的高大身影。
見此,初沅不經愣了愣。
她伸手啟開房門,一抬頭,便和謝言岐四目相對,“世子。”
她剛沐浴完,披肩的烏髮濕漉,愈發襯得燭光下的一張小臉白生生的,好似在江南煙雨中幻化而生,溫柔,又嫵媚。
未曾料想,這忽然的探訪,竟會撞見這樣一個場景。
謝言岐將目光放到屋內,意外地挑了下眉,“我來的不是時候?”
初沅聞言一愣,抿著幾分笑意緩緩搖頭,“世子不一樣的。”
話中之意便是:他什麼時候來,都是時候。
這顯而易見的賣好,使得謝言岐不經提唇低笑了聲。
他一邁進屋,初沅便跟著在後邊闔上了房門。
一時間,偌大的屋內就只有兩人靜默相對。
謝言岐轉首看向她,嗓音中抑著幾分晦暗不明的低啞:“不問問,我是來做什麼的?”
對上他漆黑的星眸,初沅眨了下眼,順著問道:“那……世子是來做什麼的呀?”
話音落下時,她櫻唇微啟。
謝言岐抬手便將一粒糖丸,輕輕抵入了那檀口之中。
猝不及防的動作,使得初沅那雙本就大的眼睛,又跟著睜大了一圈。
看著她眸中浮起的驚詫,謝言岐心情極好地翹起了嘴角,問:“什麼味道?”
在他的詢問中,初沅慢慢回過神來,逐漸嘗到了舌尖蔓延開的淡淡苦澀,還有,一絲隱約的藥味。
她微不可查地蹙起了眉。
謝言岐摩挲著指腹下的柔嫩唇瓣,“苦?”
初沅倒不是怕苦,她只是因為當年那碗絕嗣湯,對藥味格外的敏銳和反感。
但這到底是他給的,再多的這份不適,也只能轉瞬即逝。
她捉住抵在唇前的長指,輕輕地攥在手心。
“是有一點點……”
“但這樣,或許就不苦了。”
說著,她踮起腳尖,仰首在他唇邊落下蜻蜓點水的一吻。
但兩人的身量實在差得太多,初沅一個沒站穩,便又栽倒他懷中。
溫香軟玉盈了滿懷,謝言岐甚至都不用反應,就能精準無誤地扣住那把腰肢,扶她站穩。
這種投懷送抱的戲碼上演的多了,別說謝言岐的眼角眉梢上抬了幾分質疑,連初沅都有點不敢相信,這是個意外了。
反正事情已經發生,初沅索性就偎在了他胸前,目光澄澈地望著他。
小姑娘這點兒彎彎繞繞的心思,現在是藏都不藏一下了。
謝言岐緊扣她的腰肢,把人往懷中帶了帶,好笑地問道:“這麼喜歡往人懷裡鑽?”
作者有話說:
還要往你心裡鑽
第三十五章
他眼眸漆黑, 就仿若夜空下微波粼粼的湖澤,流轉著細碎的星光,還有幾分漫不經心的, 揶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