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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括被他身影所擋,下首那桌的情形。
初沅極慢地眨了下眼,隨後,她抱著他的手臂,歪過腦袋靠上了他的肩,輕輕蹭的那一下,帶著貪戀的依賴,“嗯,都聽世子的。”
聞言,謝言岐極輕、極肆意地笑了一聲。
他抬手,攬住了初沅的肩膀。
於夜空下的闌珊燈火中,親昵相偎。
從下首的梁威這個角度望過去,就只能看見謝言岐挺拔的身影,而他懷中的初沅,幾乎被他的身形完全遮覆,就只有半角衣衫露在外邊。
梁威緊攥手裡杯盞,咬牙切齒地望著那邊,良久,終是猛地灌了口烈酒入喉。
——姓謝的,不就是得到個女人嗎?
瞎得意什麼?
他梁威想要的東西,還從來都沒有失手過。
他就不信了,這個姓謝的能一直守著初沅。
他總有辦法,把她得到手。
梁威用力地將酒樽拍在桌案上,冷著臉抹去了嘴邊殘留的酒漬。
這時,前來赴宴的客人也越來越多。
龐延洪拊掌示意,台上的樂師們便由弱漸重地奏起了絲竹之音。
席上觥籌交錯、推杯換盞,語笑喧闐。
至酒酣耳熱之際,有個客人酒壯慫人膽,神志不清地問起了龐延洪,道:“龐大人,這刺客……究竟何時能緝拿歸案啊?你看我們都等了這麼久了,整日提心弔膽的,連玩樂都不能盡興……”
他這話,就有些指責龐延洪辦事不力了。
聞言,龐延洪非但不惱,反倒是笑得愈發和氣,“秦老闆莫急,本官已經下令四處搜尋了,想必過不了多久,便能將他擒住。”
“……再說了,這刺客是衝著永寧侯府去的,應該是不會傷及諸位的。”
如今,梁盼重傷昏迷、臥病在床,永寧侯愛女心切,更是無意赴宴。
只要席上沒有活靶子,這場晚宴,自然是相安無事。
聽完他的話,謝言岐眼帘半垂,漫不經心地把玩著一樽酒盞,忽而逸出一聲輕笑。
這刺客,當真是衝著永寧侯府來的嗎?
梁盼確實是指使侍從在暗中放冷箭,以上演“美救英雄”的戲碼,好藉此和鎮國公府攀上姻親。
可她千算萬算,就是沒算到,當時還有另外的一撥人。
那撥人打暈了她的侍從,欲假借永寧侯府之名,致他於死地。但卻不慎失手。
為了不打草驚蛇,他們便先行撤退,獨留昏迷的侍從在原地。
所以,原本梁盼千叮嚀萬囑咐,讓侍從把控準頭,誰料最後,竟還是傷及了要害,至今性命堪憂。
永寧侯不想女兒弄巧成拙,負了重傷不說,還為此敗壞了名聲,便懇求他對外隱瞞此事,“世子,當年的事情,確實是永寧侯府不義,對不起謝二公子。若世子肯網開一面放過盼兒,那老夫……就冒死告訴世子,一些當年的內情。”
回想起彼時的一幕幕,謝言岐眸色漸深,緩慢地撥動著扳指。
看著他若有所思的模樣,初沅斟好的酒竟不知往何處遞。
她半垂著眼帘,看杯盞中漾起的細碎水光,遲疑片刻,端起了廣袖掩面,將杯沿送至面紗後的唇畔。
下一刻,謝言岐便被小姑娘的幾聲輕咳拉回了神思。
初沅捂著唇凝眸朝他望來,瓮聲瓮氣解釋道:“世子,這酒好烈。”
大抵是咳過,她的眸子蒙著層淚光,眼尾也有些泛紅。
瞧著可憐兮兮的。
謝言岐垂眸一笑,從她手裡接過酒盞,淺抿杯沿,“嗯,是有點。”倒是毫不在意,這是初沅方才用過的。
他神態自若,初沅卻是略微睜大了雙眸。
這壺酒,分明都已被他飲了快半數,怎麼他現在的品鑑,竟像是對此全然不知?
難不成,他之前都是在當茶水解渴嗎?
一時間,被烈酒灼過的喉嚨好似又有些痛癢,初沅忍不住地,再次咳了起來。
謝言岐垂眸而笑,將落在了她後背,動作極輕地拍了幾下,“怎麼,嘗到嘴饞的後果了?”
“我沒有……”初沅噙著淚光向他望去,反駁的話還沒道盡,他放在身後的輕拍便轉為了下摁。
初沅整個人失去平衡,低呼了一聲,直接朝他傾去。
謝言岐將她護在懷中,一齊倒在了地上。
幾乎是在背部著地的瞬間,一支箭鏃便“咄——”地一聲破空而來,徑直插在了條案後的樹幹上。
若非謝言岐攬著她及時避過,那現在,就該是他們中箭了。
看著樹幹上不住顫動的箭羽,初沅後怕地屏住了呼吸,心如擂鼓。
她顫著指尖去攥謝言岐的衣襟,“世子……”
然,這場突生的變故卻不容她有任何回神的餘地。
一箭既出,緊接著,便是如織落下的箭雨。
沉湎聲色的賓客們尚不及反應,就接二連三地中了箭。
瞬息之間,其樂融融的晚宴成了煉獄,驚呼聲,慘叫聲,求救聲……交織亂成了一片。
“別看。”
初沅被謝言岐摁在懷裡,哪怕有他的心跳聲沉穩響於耳畔,可她還是不可避免地聽到那些紛亂的叫嚷,聞到空氣中……若有若無的血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