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頁
便是她的歸寧。
***
過了正月十五以後,日子又恢復了平靜。
趁著年初事務清閒,大理寺卿馮稷向聖人遞了辭呈,準備告老還鄉——
先前的宋頤一案,是他極力堅持重審。
雖說如今的聖人已經將政務交由太子打理,但他並非退位。
若馮稷繼續留在朝中,便始終是梗在他心裡的一根刺。
畢竟,若非宋頤的舊案重審,聖人的聲望也不會受損。
太子和馮稷也曾有過師生之誼,可他縱是不舍,卻也耐不住馮稷去意已決。
於是謝言岐便順其自然地擢為大理寺卿。
接下來的這些時日,他一直都處在忙碌之中,和馮稷交接大理寺的諸多事宜。
以至於到了正月二十八這天,他仍是照常去府衙上值。
謝夫人本來還想著為他設宴,怎知這一早醒來,便沒了他的蹤跡。
她讓人去府衙帶話給他,結果他根本是置之不理,繼續處理他的公務。
這樣的日子,謝夫人又不好衝著他發脾氣,無可奈何之下,只得歇了這個念頭。
謝言岐散值回來的時候,便僅有謝夫人為他備的一碗長壽麵,以及白日裡,親友送他的各式賀禮。
初沅自然也沒有落下,送給他的,是一個黑漆檀木鎏金的小箱匣。
單是看著,也瞧不出什麼所以然來。
他沒急著啟開,用過晚膳,再沐浴了以後,方才不緊不慢地回到寢屋,查看她送來的禮物。
瞧見小箱匣里,那個鏤雕小銀球的時候,謝言岐不禁無奈地一笑。
他拿起那個小物件仔細端詳,熟練轉動外層的鏤空銀飾,隨後,抬眸看向房檐,浮現在上邊的光影,唇畔的笑意是愈發無奈。
她倒是懂得偷懶,送給她的東西,她竟然又這樣原封不動地送回。
謝言岐慵懶地靠著椅背,手上繼續轉動夜明珠的外層,他望著屋頂上、不斷變幻呈現的詩句,眸中神色似乎也跟著忽明忽暗——
挑兮達兮,在城闕兮。
一日不見,如三月兮[1]。
直到這時,他終是眼神微動,幾不可見地抬了下眉。
***
亥時三刻。
千門萬戶雪花浮,點點無聲落瓦溝[2]。
可屋裡卻是燈火通明,炭盆燒得暖意融融。
初沅沐浴過後,走出盥室,甚至還覺得有幾分熱。
她坐到妝檯前,任由流螢為她絞乾頭髮,再細緻地抹好香膏。
期間,她時不時地便側首,望向緊闔的窗牖。
流螢看出她的心事,禁不住打趣道:“今日是世子生辰,殿下莫不是……想見世子了??”
初沅沒有應話。
但她噙著笑低首的瞬間,到底是流露嬌怯,沒能瞞住思緒。
她想——
他應當是,懂得她的意思。
拾掇好以後,初沅便回到寢屋,站在窗前來回踱步。
時不時地,便冒著凜冽寒風啟開窗扉,看向外頭的雪景皚皚。
然而,她始終都沒有發現,外面有任何的動靜。
初沅又不敢將窗牖落鎖。
於是她蓮步輕移,復又走向帳幔垂落的床榻。
怎知,她方探手進去,準備挑起紗幔,細腕便被人扣著往裡一拽。
初沅猝不及防,全無防備地便朝著床榻跌去。
也不知幾時,謝言岐候在她的帳內。
他按住她的纖腰,迫著她撞進他懷裡。
旋即,他極輕、極肆意地笑了聲:“殿下是在找微臣嗎?”
初沅枕在他胸膛,細微感受著,他說話時的胸腔微震,原先的驚慌失措散去,她慢慢地回過神,抬頭看向他,澄澈的雙瞳次第染上笑意,“本宮還以為,謝大人不懂我的意思。”
他送她的,和她還給他的,其實是兩樣東西。
只不過,她今日贈他的,是她拿著先前的那顆夜明珠,找宮裡的梓人幫著照做的——但她卻將其上鏤刻的詩句,換成了最末的兩行。
直白地傾訴著,她的思念。
謝言岐眼珠不錯地凝視著她,眸里浮著淡淡的笑意,“殿下又怎麼篤定,臣一定會懂?”
四目相對,初沅禁不住小心翼翼地向他湊近一點、再近一點。
她親了親他的下頜,小聲地問道:“難道,謝大人就不想討要生辰禮了嗎?”
她看著他,兩扇睫羽怯生生地輕顫著,羞赧又委婉地,透露著她那點小心思。
有些事情,心照不宣。
謝言岐貼著她腰際的掌心,好似都燙了幾分。
可他喉結微動,沙啞著嗓音明知故問:“所以,臣的生辰禮,究竟是什麼?”
從始至終,他的目光都不曾移開她的眉眼,眸色沉沉,蘊著幾不可見的谷欠念。
初沅幾乎要沉溺其中。
她略微支起身子,輕啄了一下他的唇,笑道:“謝大人若是猜到了,便給你。”
話音一落,謝言岐終是勾起了唇角,忽如其來的一點真切笑意,使得他眉宇間的風|流之意愈甚。
他扣住了她的月要肢,翻了個身。
天旋地轉之間,初沅便處於弱勢的下方。
她還未來得及開口,謝言岐便吻住了她的唇角,輕笑道:“……這可是殿下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