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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錦珊併疊雙.腿而坐,仰起下頜垂眸睨她,紅.唇勾起了一抹得意的弧度,“初沅,真是好久不見了。”
而芮珠則端坐於她對面,抿著唇,一言不發,長睫下的雙眸黯淡無神。
如此懸殊的差距,想也知道,芮珠方才的那句呼喚,究竟是迫於何種情況下的無奈。
初沅腳步一頓。
但前方,謝言岐的衣袂已經沒入車簾之後。
她沒有退路了。
初沅輕掐手心,到底硬著頭皮踩上了車轅。
本就不寬敞的車廂內倏然多了一人,便顯得愈發逼仄沉悶。
對比初沅和芮珠這兩個小姑娘的相顧無言和侷促,雲錦珊這個掌管刺史府的姨娘,顯然要從容自若得多。
她翹起蔥白指尖,欣賞著新染的嫣紅蔻丹,笑道:“怎麼,這才幾日不見,就不認得我了?”
她調侃的話語中,明顯帶著幾分嘲弄,初沅眼睫微顫,斂眸乖順道:“初沅見過雲姨娘。”
雲錦珊滿意地笑了:“不錯,還是和以前一樣聽話。”
馬車在青石大道上不急不緩地行進著,轔轔之聲中,雲錦珊的每一句話也像是從初沅的心上碾過,帶得她忐忑難安。
她竟是旁敲側擊地問起了初沅,有關謝言岐的事情——他近日的動向,他如今的處境,也包括他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
饒是初沅的思維算不上什麼敏捷,但也能在這樣詢問中,慢慢地覺出幾分不同尋常的端倪來。
她咬了下唇角,睫羽輕抬,凝眸看向雲錦珊,慢聲道:“姨娘,初沅連世子的侍妾都算不上,又如何……能去過問這些事情呢?”
誠然,她是存著幾分隱瞞的心思——世子待她不薄,她不可能,也不應該,去背叛他。
但藉口的這句話,也的確是實話。
她跟在謝言岐身邊,無名無分,連討他歡心的時候,都忍不住藏著幾分忐忑,更別說,逾矩過問他的行蹤了。
但這顯然不能應付雲錦珊。
雲錦珊冷笑一聲,道:“你和他住在同一屋檐下,又怎麼可能全然不知?初沅,我勸你還是別在我面前耍心眼兒。你以為你離開了刺史府,就能逃離我的掌控麼?”
說著,她抬起眼睫,如願以償地在初沅眸中,覷見了隱約浮現的迷茫。
雲錦珊唇畔的弧度翹愈高,“我想,你應該還不知道吧?你身上中了劇毒,解藥……就在我這兒。”
聞言,初沅緩慢眨了下眼,神情怔然地望著她。
當她是被自己的話給嚇到,雲錦珊越發得意,“所以,我勸你還是老實交代,別到了臨死關頭,才懂得服軟。”
***
酉時三刻,日暮時分。
馬車終是碾過遍地紅霞,停在了平泉別莊之外。
等雲錦珊和芮珠先後下了馬車,初沅終是挑起車簾,跟在了最後。
她落腳輕盈地站到地面上,這個時候,謝言岐也已等在她不遠處的一輛馬車前,眉眼噙笑地朝她望來。
四目相對之時,初沅先是一愣,隨後看了芮珠一眼,磨磨蹭蹭好一會兒,這才拎起裙袂,拖著小步子向他走近。
甫一站定,男人的手便落到了她的腰上。
謝言岐稍稍俯首,極低的一聲輕笑,從她的頭頂蔓延開來,“怎麼,還捨不得回來了?”
說不舍,其實,是有一些的。
方才在車上,礙於雲錦珊的在場,初沅和芮珠都沒能說上幾句話,久違的重逢拘謹且克制。
錯失了這樣一個機會,離別的時候,也難免會生出幾分遺憾的不舍來。
但男人的語氣實在算不上什麼愉悅,初沅怕他生氣,忙伸手環在他腰際,枕著他的胸膛緩慢抬起頭來,目光澄澈,“可是世子這兒,才是歸宿呀。”
她這話說的,好像他是獨守空閨的原配,等著她這個“浪子”回頭似的。
但謝言岐看著她顧盼生輝的雙眸,卻還是沒忍住勾了下唇角,一笑而過。
算了。
——不過是個剛及笄的小姑娘,和她計較什麼。
他幾不可聞的低聲輕笑,胸腔微震。
初沅凝著他眉眼,在觸及他眸底的淡淡笑意後,緊繃的心弦也終是跟著一松。
她偎在他懷裡,黏人的小貓似的,用發頂輕蹭了兩下他胸口。
這微不可見的動作,帶著幾分討好,幾分眷戀。
當真是,楚楚可憐,格外動人。
不經意地,便將人心裡最柔軟的地方觸動。
謝言岐聞到她發間的清淡馨香,不由神情微愣,他垂眸看著懷中嬌嬌小小的人,摩挲了兩下掌中的纖細腰肢,也不知是出於安慰,還是其他什麼意思,忽然就說了句,“反正來日方長,不急於一時。”
聽了這話,初沅茫然地眨了眨眼,頗有些不敢置信——
他的意思是說,在平泉別莊這段日子,她可以去找芮珠姐姐嗎?
初沅的唇角淡抿笑意,環在他腰身兩側的細白手臂,也無聲無息地,收緊了一些,“好。”
頓了頓,她又補了句:“……世子真好。”
這緊緊相擁的場景落入旁人眼中,便有幾分親昵曖.昧了。
好在龐延洪也是個玩得開的人,見慣了光天.白日之下的男女情.事,如今再看他們的卿卿我我,也不覺得有何不妥。他捻了下腮邊的小鬍子便笑道:“世子,時間也不早了,不如,先安頓了再說?反正夜還長著呢,不急於一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