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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風雨如晦。
沈柔望著帘子後頭長陵侯俊美的臉龐,咬牙在他酒盞中下了藥。
第二天,她成了他的外室。
這位昔日的未婚夫,冷著臉告訴她:“沈柔,衛家容不得逆臣的女兒。”
言外之意,便是讓她不要痴心妄想,乖乖做個外室。
沈柔也不敢多想,乖乖做他的外室,溫柔小意,勤謹侍奉。
衛景朝以為沈柔愛慘了他。昔年十指不沾陽春水的侯門貴女,為他洗手作羹湯,為他學醫術,甚至早起學武功,只為每日與他多待一會兒。
他以為,沈柔愛他至深,永遠也離不開他。
直到後來,他從外地回京。
家裡人去樓空,等著他的,只有冷鍋冷灶。沈柔甚至連一塊布都沒給他留下。
後來,他御極天下,找到她時,她開了個醫館。
他這才明白過來,原來,習武是為了自保,學醫是為了生存。
從來不是為了他。
如果不是他承諾會為平南侯平反,她甚至根本就不會跟他回京。
盯著對她獻殷勤的數不清的男人衛景朝沉著臉,生生撕碎了手中的衣袖。
第十七章
初沅醒來時,還是在那處密室。
這裡邊見不著天色,就唯有夜明珠的淡淡光輝漫散,朦朧幽曖,叫人辨不出具體的時辰。
初沅的腦中混沌一片,睜眼後,失神的目光在牆上某處定了好一會兒,這才在衣物摩挲的窸窣聲中,找回了幾分殘存的意識。
倏忽間,昏迷前一刻的記憶又紛沓而至,一幕幕地浮現於腦海……
就像是懲戒的炮烙之刑,忽然將一塊燒紅的烙鐵,深深焊在了她心上,燙得她忽然清醒。
初沅呼吸一滯,原本空蕩蕩的心口,忽然就被各式各樣的情緒塞滿,短暫的茫然過後,她也說不清是羞澀更多,還是懼怕更多。
恍惚中,她聽到了身後的動靜,緊張無措之下,放在身側的小手無意識攥成拳,身子僵硬得,連頭都不敢回一下。
這時,謝言岐也在扣腰帶的間隙回身,望向那道背對他而臥的身影。
她蜷在紛亂的衣物間,凝肌勝雪,玲瓏的曲線連綿起伏。
他別開視線,藥效褪去後,低嗤的聲音又變得疏懶且清冷:“這就是你想要的?”
冷聲的詢問,瞬間將滿室的旖旎消退。
初沅身子微僵,頓覺心思被戳穿,無地自容。
他果然,是洞悉了一切嗎?
裝睡是裝不下去了。
初沅強忍身上的酸痛,艱難起身,動作間,如雲的青絲從肩頭滑落,劃出了一個極為漂亮的弧度。
她抬手把鬢髮捋至耳後,心情極其複雜地,看向了身後那個男人,唇瓣幾番張闔,卻始終沒能道出合適的說辭。
愣怔片刻,她終是黯然垂眸,為難地咬了下唇角。
難不成還真要她去說,她是想用自己為賭注,去換取他的垂憐嗎?
可這又……怎麼開得了口呢?
在她猶豫沉默的這個空隙間,一旁的謝言岐也已收拾妥當,正慢條斯理地整袖,撫平上邊的褶皺。
長身玉立,衣冠楚楚,對比方才那個失控的模樣,簡直是判若兩人。
他在不經意間抬眸,看清了她那雙濕漉的眼睛——淚痕未乾,眼尾泛紅。
是方才,被他惹的。
謝言岐喉結微動,似乎又聽見不久之前,這室內迴響的,恰恰鶯啼。
這之後的審訊,好像,確實是有些不近人情。
況且也確實是他對不起人家,不是麼?
思及此,他不耐地扯松衣領,又輕描淡寫地將此事揭過。
——“還能走動嗎?”
他話題突轉,從冷聲的質詢,變成了簡單的關心,倒是令初沅出乎意外,感覺有些迷茫了。
——這人的心思,還真是晴雨不定,令人難以捉摸。
聽出他話中的深意,她臉頰微熱,忙是順著台階下來,頷首低聲道:“能的。”
可甫一動作,她便被一陣不適感絆住,秀眉微蹙,沒忍住低低嘶了聲疼。
謝言岐微蹙了眉,長指勾起地上的雪緞寢衣,一言不發地扔甩到她身上。
初沅一愣,隨後默默地將衣襟拉攏,整理滿身的狼狽。
最後,她看著鋪在榻上的外衫,犯了難。
這處密室久無人居住,遍布灰塵,所以她臨走時披在身上的那件外衫,就成了床褥,被墊在榻上。
到現在,自是被折騰得不能看。
滿是褶皺不說,還深深淺淺地濡濕了大片,印在上邊的血跡斑駁殷紅,格外地醒目。
謝言岐別開視線,不自然地輕咳一聲,問:“這還要嗎?”
初沅搖頭,低聲道:“應該是穿不了了。”
如果她還穿著這件外衫回去,旁人一看,便也知道她身上,究竟發生了些什麼。
但在臨走之前,謝言岐還是將其披在了她身上。
對上她扭頭望來的澄澈清眸,他說:“先將就一下。”
最開始,初沅還沒太明白他話中的意思,等被他抱起走出密室,晨間的風便裹挾涼意,撲面吹來。
天色將曉,晨霧繚繞,正是清早最冷的時候。
初沅靠在謝言岐懷中,沒忍住瑟縮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