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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頤和他的親兵盡數亡歿沙場,而沒能等到援助的大王子松瓚,也隨之落敗。
吐蕃的二王子不滿燕朝插手他們的內政,出於報復地安排一隊精兵,喬裝潛入隴右道境內,將前去平亂的謝言峰,當做了松瓚的援兵,設伏擊殺。
就是這般,一步踏錯,滿盤皆輸。
所有的知情|人無一倖存,到最後,流逝的歲月,將過往塵封。
昔日有如神祇的將星宋頤,也由此隕落,在添油加醋的傳言之中,成了世人聲罪致討的逆臣。
背負了整整十八年,通敵叛國的罪名。
現如今,桓頌的身世揭曉,宋初瓷的擊鼓鳴冤,終是讓塵封已久的真相,水落石出。
聖人拿著謝言岐上呈的奏疏,怔然出神良久。
他知道,這都因果輪迴。
是他逃不過的命運。
他終究還是要面對,他昔日所犯的過錯。
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始於他的多疑,始於他的偏執。
當年,若非他質疑宋頤的忠心,輕易地定了他的罪,那麼,也不會有之後發生的種種不幸——
謝家的兩個兒子不會無故身亡。
他的皇后,也不會為了保住宋家僅有的血脈,設計送走初沅,讓初沅為他的罪孽,受盡顛沛流離之苦。
是時候,該由他來做個了結了。
聖人闔上手裡的奏疏,抬首環顧底下的文武百官,末了,終是做好了決定。
……
當天的朝會之上,聖人便下了罪己詔,檢討昔日之過錯,與此同時,也以年老力衰為由,將政權交由太子,近乎退位。
宋家蒙受了十八年的不白之冤,終是在多年以後的今日,得以洗脫。
為了彌補,聖人冊封宋頤之女宋初瓷,為平陽郡主。
而桓頌則因為豢養死士、草菅人命,謀大逆,罪不可赦,徒三年,流三千里。
這樣的消息一經流轉,便在長安城掀起了軒然大波。
畢竟,此事已經過去了將近二十年,早就根深蒂固地成了眾人的共識,如今,卻在一|夜之間,真相大白,顛覆他們的認知。
任是誰,都無法在一時片刻接受。
散朝之後,承恩侯也回到府中,在鄭瀠為他更衣的時候,將這件事情轉告:“阿瀠,宋頤謀逆的案子,平反了。”
鄭瀠是他的續弦,小他十歲有餘,是昔日,宋長淮的未婚妻。
當年,若非宋家出事,她也不會在妙齡之年,嫁作他的繼室。
雖說,歲月催人老。
韶顏稚齒的美人,也會在時光的流逝之中,容顏老去。
但她還是朱唇玉面,婉順的眉目間,猶見當年的風韻。
聽了他的話,鄭瀠手上的動作,不禁有剎那之間的僵滯。
她眸里的光微黯,原本掛在唇邊的笑,也逐漸變得牽強。
鄭瀠站在承恩侯的身前,為他寬衣。
她垂目,對著承恩侯的胸襟出神良久,方才艱難地翕動嘴唇,道:“是嗎?”
“……能夠真相大白,也挺好的。”
這些,都已和她無關了。
——若是放在十八年前,她還未曾出閣的時候,她也許會為此喜極而泣。
可現在塵埃落定,她已是他人婦,以往的那個少年將軍、她曾心儀的人,也早已不是當初那個宋長淮。
不論她有多麼的意難平。
他們,都回不去了。
承恩侯看著她微垂的睫羽,禁不住問道:“所以,你現在後悔嗎?後悔嫁給我嗎?”
鄭瀠整個人怔住。
她抬眸看向面前的承恩侯,笑著搖頭:“當年,是侯爺給了妾一個歸處,讓妾有枝可依,侯爺於妾有恩,妾又怎會生出悔意?”
如果不是承恩侯願意娶她。
恐怕,她還不一定能在流言蜚語之中,煎熬撐到今日。
話音甫落,承恩侯不禁輕嘆著,將她擁入懷中,“既然都過去了,那我們……就一起向前看吧。”
***
謝言岐前往吐蕃查案的這兩個月,自是無法和初沅相見。
年關將近,她也在宮裡的梨園忙著排舞,為屆時的萬國來朝做準備。
謝言岐縱是有能耐翻過公主府的牆,那也無法越過重重宮闕,再去到她的寢殿。
回京以後的好幾日,他都未曾見過她出宮。
慢慢地,謝言岐也有些失了耐心。
這日,他留在府里休沐,和鎮國公對弈。
謝夫人吩咐婢女,沏好新茶給他們送去。
聽見她們漸近的跫音,謝言岐指間拈著一粒白子,手抵下頜,狀似無意地問起:“母親,姑母的產期,是否就在這幾個月了?”
謝夫人邊是將托盤上的茶壺放到桌案,邊是沉吟著應道:“你姑母是今年的五月初有孕,按理說,十月懷胎,生產的話,應當還要等到明年的二月份呢!”
說到這裡,她不禁開眉展眼地一笑:“到時候,你也該和昭陽公主完婚了,咱們鎮國公府,可謂是雙喜臨門吶!”
聞言,謝言岐眼神微動,行若無事地在棋盤落下一子,“既如此,可否勞煩母親進宮一趟?兒子此去吐蕃,在那邊發現不少新奇玩意兒,就權當是,提前送給姑母孩子的誕辰禮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