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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不要走,好嗎?”
“有世子在,就不怕。”
……
昔日的耳鬢廝磨、細語呢喃,一幕幕在眼前回溯。
遙遠得就仿若前世。
帶起劇烈的疼痛,在胸腔來回激盪。
直到,她的嗓音真切響在耳畔,慢慢地拉回他的神魂。
“你難道,不記得我了嗎?”
初沅踮著足尖,緊勾著他的肩頸,帶著輕顫的哭腔控訴問道。
謝言岐徐緩睜開眼眸,垂目凝著她的眉眼。她目光澄澈,四目相對之時,好似在無形中攥住了他的心臟,震顫著他的五臟六腑。
謝言岐極力地平復著,克制著,扶著她的纖腰,拉開距離,嘴唇翕動,極輕的一聲低喚,仿佛都充斥著濃郁的血腥味,“……殿下。”
他用這個稱謂,回答著她的問題。
他記得,也知道,她是昭陽公主。
卻沒說,記不記得她是初沅。
這簡短的兩個字眼從他這裡喚出,莫名帶著幾分陌生的疏遠。
初沅忽然意識到。
好像是因為曾經,他們之間,從未有過親昵的相稱。
他知道現在,她是殿下。
那麼,曾經呢?
在他眼裡,曾經的她,又算是什麼?
他們的過往,又算是什麼?
趁著她出神之際,謝言岐握住她的細腕挪開,解除她臂彎的柔軟桎梏以後,旋即倒退半步,徹底與她拉開距離。
隨著他的後退,方才還親昵相依的兩個人,又是分別站在兩端,如隔天塹。
初沅輕抬睫羽,凝眸望著他,眼眶微微泛著薄紅。
“殿下請回罷。”
謝言岐甚至都沒有抬眼看她,便在話音落下之時,轉身走進傾盆大雨中。頃刻間,他的渾身濕了個透,密匝的雨水打在他的肩上,濺起細微的一層水霧,清晰地將他的身形勾勒。
但很快,又被滂沱的大雨吞沒。
初沅鼻尖發酸,垂眸看向放在涼亭角落的油紙傘時,眼裡泛起的水霧,終是凝成晶瑩淚水,不住地打轉,模糊了她的視線。
他這般,拒人於千里之外,避重就輕。
所以,她這三年的等待。
又算得了什麼?
……
雨聲砸在耳畔,紛亂不休。
就仿若一團亂麻的思緒。
謝言岐淋著雨走進大理寺府衙之時,強撐的最後一點理智,也終於在此潰決。
“咳……”
他扶著楹柱,強撐著站穩,素來挺直的脊背,略微佝僂著。殷紅鮮血滴落在地上,轉瞬即被雨水沖淡於無色。
見狀,一直在這裡等候的奚平連忙扔掉傘柄,快步上前,“世子!”
謝言岐握住他遞來的肘臂,唇角微勾,極其淺淡的一抹弧度,夾帶著幾分苦澀的自嘲。
“奚平……”他啞聲喚道,“你說,值得嗎?”
奚平知道。
他問的是他對昭陽公主的情。
更是在問三年前——
當年,若非護送昭陽公主回宮,致使世子的情蠱持續發作,走火入魔。來風也不會用這麼極端的法子,選擇用絕情蠱以毒攻毒,使得他斷情絕愛。
原本,他可以永遠留在揚州,在那邊成家立業、娶妻生子,此生不復相見,如此,便不會飽受毒發的痛苦。
鎮國公府,也可以藉此遠離朝堂紛爭。
只是因為……他記著她。
他們還是回來了。
奚平覺得,應當是不值得的。
因為,她是昭陽公主,金枝玉葉的帝姬。
他們之間,橫亘著太多太多。
謝言岐撩起眼皮看他一眼,似是讀懂他心裡的答案,不經闔著眼眸,喉間溢出一聲極低的輕笑。
他也覺得。
不應該,不值得。
可是,能怎麼辦。
闔眼的瞬間,他似乎又記起她那雙盈盈帶淚的眼眸。他抬手捂住胸口,緊接著,鑽心的疼痛,鋪天蓋地朝他襲來。
拽著他跌入無邊無際的黑暗……
“世子,世子!”奚平極力架住他傾倒的身形,隨後捏唇成哨,喚來備在一旁的青帷馬車。
***
傾盆大雨吞噬著這個長安城,一眼望去,沿街的屋舍房檐盡數佇立在雨霧茫茫之中。
“也不知,這場雨究竟何時能停。”臨近大理寺府衙的茶舍二樓,青衣男子臨窗而坐,手裡端著一樽青花瓷茶盞,悠閒淺酌著。
末了,他將杯盞放置桌案,慢聲問道:“大理寺那邊,現在是什麼情況?”
他的身後,穿著黢黑勁裝的殺手躬身站著,應道:“回主子的話,那個新任的大理寺少卿,始終不肯順著我們給的方向,往公主府查。”
聞言,青衣男子眉頭輕挑,倒也沒覺得有多意外。
“這個謝三郎,果真比他二哥,要難應付得多啊。”
恐怕他的所有意圖,都快被這個謝三郎,猜了個透。
知道他是想借著昭陽公主的過往生事——從她的過往入手,一步一步地引到最後,達成目的。
青衣男子意味深長地勾了勾唇角。
不過,這個謝言岐要始終護著她,也沒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