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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著過往她和鎮國公府的交情,她對謝家的這三位郎君,或多或少的,都有些了解。
尤其是謝二郎謝言嶺,昔年的太子伴讀。
她記得,那孩子最是恪守君子之儀。
怎麼他的三弟,就這麼、這麼……
長公主細眉蹙緊,吐納著,壓抑著,須臾過後,終是出言問道:“謝大人,能解釋一下嗎?”
謝言岐不緊不慢道:“是臣失責,未能護住殿下,讓殿下落水。”
然他語調疏懶平緩,實在聽不出,他有什麼懺悔之意。
況且,長公主也並非是想問這個。
她更想問,他和初沅,究竟是怎麼回事。
她又不是眼盲,看不出他們之間的情愫涌動。
他們家初沅看著就很清純,濯濯不染纖塵,又如何玩得過,眼前這位秉性風.流的謝三郎?
只不過當今世道,親密之舉,終究是於女子的名聲有損,長公主也不好提及方才之事。
她沒想重提,謝言岐卻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他將兩手平合於胸.前,脊背躬得愈低。
這就顯得有些鄭重了。
他道:“今日之事,臣,自會擔責。”
擔責。
擔的是哪門子的責?
是未能相護之過,還是逾越親密之舉?
這話,長公主還真是沒法答。
倘若他指的是前者,她確實想讓他領罰。
若是後者……
不、需、要。
應,或是不應。
都讓長公主意難平。
她微抿唇角,尚未來得及言語。
這時,隔壁太子的廂房,忽然“吱呀”拉開門扉。太子妃將初沅安然歸來的消息告知太子以後,太子便讓她出屋,去叫謝言岐回稟事情始末。
太子妃蓮步輕移走近,站定於長公主身旁。她的目光在無聲對峙的兩人之間梭巡,最後,捺住心中的不解,望向對面的謝言岐,溫柔笑道:“謝少卿,還請換身衣服,隨我去見太子殿下罷。”
聞言,長公主微抿唇角,遲疑著,沒有說話。
——逕兒的這位太子妃,就是過於心善。
理該讓這謝三郎,多受會兒涼的。
但她又不好制止,告知方才的事情。
省得這事越鬧越大,到最後,不好收場。
長公主看著謝言岐施然一揖,隨即,跟著太子妃身邊的宦官離去。
沒忍住地,白他一眼。
***
謝言岐在隔壁的一間屋裡換過衣裳以後,便隨著太子近旁的宦官,進到太子所在的那間廂房。
這時,太子肩上的箭鏃已經拔出。
醫工為他將傷處包紮好,雪白紗布層層纏著他的右臂,卻還是不可避免地,滲出小片的殷紅血跡。
因著傷痛,太子的面龐尤為蒼白。他欹靠在美人榻上,詢問的嗓音亦是單薄得虛弱,“你是如何得知,這些人……咳,會在今日再次動手的?”
初沅如今是隱瞞著身份,留在長公主府上。可她自個的府邸,仍是有金吾衛嚴陣把守。外面的人見狀,只會以為初沅還在公主府。原以為這樣會萬無一失,誰曾想,那個幕後黑手竟還是找到此處,趁機動手。
思及彼時的驚心動魄,太子不免心有餘悸。
謝言岐若有似無地笑了下,抬臂合手行揖禮,道:“是臣之過。”
隨後,他如實地將今日籌劃全盤托出。
包括通過林評事的告假,猜出詩會的真正目的。
以及,由此自然而然地想到,那個神鬼莫測的幕後黑手。
於是他就讓奚平扮成那伙黑衣殺手,擄走初沅,先發制人。
而筵席這邊,因為顧慮金吾衛不能及時趕到,他便飛鴿傳書至鎮國公府,於府中調兵,過來護佑席上賓客的安危。
熟料意外橫生,初沅竟在掙扎之時,不慎落水。
是以,他們才會這般渾身濕透,狼狽而歸。
聽完,太子豁然之餘,又不禁蹙起了眉頭。
按理說,這個謝言岐既能有如此城府,步步縝密地推測、布局,應是能有更好的法子平息此事,譬如提前告知他們這場潛在的刺殺,來個裡應外合,為何就,選了最駭人、最麻煩的一種?
他們受些驚嚇倒無所謂,駭著初沅,那就不是小事了。
太子看著如松如竹立於不遠處的謝言岐,莫名地,覺得有些胸悶。
他擺擺手,嘆道:“既然謝少卿深謀遠慮,那麼這件事情,就交由你來處置罷。還請謝少卿能在五日之內查出真兇,還我們一個安寧。”
尤其是,能讓初沅恢復以前的生活,不必再像如今這般提心弔膽。
他這話,明是認可,可似乎,卻還藏著那麼幾分為難的意思。
要知道,之前由金吾衛追尋真兇,並未給他們限定時日。金吾衛一連調查半月,都沒有任何眉目。
謝言岐自是能聽出太子這話的深意。
他無所謂地應道:“是。”
“不過,為了昭陽公主的安危,這些時日,就請殿下莫要……”謝言岐停頓片刻,咬重字眼,“再辦今日這樣的筵席。”
這種魚龍混雜的場合,確實容易有疏漏,給初沅招來不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