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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盼閉了閉眼,虛弱地笑笑:“因為,我想嫁給謝世子。”
幾年前,他們永寧侯府被牽涉到一樁大案中,不得不舉家遷往揚州,近年來,更是逐漸敗落。
阿耶上了年紀,再難入朝;阿弟尚幼,撐不起門楣;梁威一家更是不入流的商賈,上不得台面。是以侯府的所有榮光,便盡數牽繫在了她的婚事上面。
她表面得寵風光。
實則呢。
為了讓她攀上一門好的親事,阿娘給她相看過不少高官,其中十有八九,不是喪偶,便是上了年紀。
要她一個侯門貴門去給旁人續弦,她又如何甘心?
聞言,永寧侯的面上又驚又喜,“盼兒,你、你這是什麼意思?”
梁盼笑意愈甚:“阿耶,我知道那位公子的真實身份了,他就是鎮國公府的世子爺,對嗎?”
永寧侯聞言一愣。
儘管遠離京畿道多年,但怎麼說,他都是朝中的老臣了,有自己的一些人脈。
所以當謝言岐踏入揚州境內,大張旗鼓造勢時,他便知道了一些內情。
然,當年之事涉水太深,他已無意再和京城的某些人物有過多牽扯。因此在謝言岐來揚州的這麼些日子以來,他一直佯作不知,唯恐重蹈覆轍。
可梁盼睜開眼睛,又一字一句地,將他帶入了難以回神的驚愕:“阿耶,我的傷,就是因為謝世子。我現在對他,有救命之恩。”
雖然,挾恩圖報之舉算不得磊落。
但只要能達成目的,不就行了麼?
她展顏而笑。
作者有話說:
君子無所爭,必也射乎。《論語》八佾篇
高者抑之,下者舉之。《道德經》
第四十四章
翌日清晨, 謝言岐便應諾奉還口脂。
關雎苑內,兩個紫檀大箱依次被抬進,其中齊整擺放的瓶瓶罐罐, 或是胭脂,或是香粉, 或是眉黛。
甫一落地放穩, 緊接著,便又是一箱從白玉堂送來的珠寶首飾。
奚平清點完畢,轉過頭, 就對上了初沅那雙噙著幾許茫然的眸子。
她眨了眨眼, 帶著幾分不可置信,幾分小心翼翼, 輕聲問道:“這是怎麼一回事呀?”
奚平道:“都是世子吩咐下來,買給姑娘的。”
聞言, 初沅那雙本就大的眼睛, 又跟著睜大了一圈,“這、這麼多的嗎?”
奚平沉思片刻,躬身在箱內撿了個鎏金銀質小盒出來,道:“少一件了。”
看著他將那個小巧妝奩盒收入袖中, 初沅櫻唇微啟,一時竟不知,該如何去接他的話。
送來的東西太多, 僕從們忙碌收拾到午時, 方才妥當。
初沅被寵若驚, 悶著滿心的情緒難安等待。
世子不該如此的。
他對她的好, 太多了, 她還不起, 亦不堪受。
然,一直等到婢女送來膳食,她也沒能盼到謝言岐的歸來。
——昨日梁盼中箭,鬧出的動靜不小。
龐延洪本著一州刺史的分務,立即下令,封鎖了整個平泉別莊,以捉拿刺客。
此事似是牽連頗廣,謝言岐亦是忙於其中,搜尋調查了一夜,直至今日晌午,方才回到關雎苑,在書房會客未出。
她垂眸瞧著桌案擺放的精緻糕點,眼中就像是綴了璀璨星子般,驀然亮了瞬息。隨後,她望向旁邊的婢女,輕聲問道:“能幫我找個食盒嗎?”
裝好糕點和羹湯之後,初沅便抱著檀木漆金的小食盒,款步邁向了書房。
書房和正堂相距不遠,她穿過一道月亮門,繞過爬山虎附滿的假山,沒走多久,就止步於書房外的長廊之上。
屋內,永寧侯落座於條案旁側的圈椅上,側首望另一邊漫不經心撥動扳指的謝言岐,接連咂了好幾口茶,都沒能鼓起勇氣,將卡在喉嚨的話給說出來。
長久靜默的對峙中,謝言岐的眉宇間蹙起了一絲不耐,他曲指輕敲桌面,率先出了聲:“侯爺此次登門,究竟是有何事?”
聞言,永寧侯呼吸一滯,連忙捻袖擦去額角的冷汗,“世子,實不相瞞,我是為昨日之事而來。”
“哦?”謝言岐眉眼稍抬,轉瞬間,便對他的來意有了幾分猜測。
——想必,是因為他的那個好閨女罷。
他不屑地提了下唇角。
果不其然,緊接而來的下一刻,永寧侯便斟酌著開口道:“世子應該也是知道的,小女梁盼昨日在林間遇到了刺殺,至今仍是重傷昏迷……說到底,她都是為了世子的安危,以身犯險。”
“……盼兒尚未定下婚事,這件事情若是說了出去,終究對她的聲譽有損,所以,老夫就斗膽求問世子,是否、是否有意和我們永寧侯府結親?”
聽他一字一句地說完,謝言極為恣意地低笑了聲:“若我說無意呢?”
永寧侯遲疑道:“可小女畢竟對您有恩……”
這話,便是有幾分挾恩圖報的意思了。
謝言岐似笑非笑地望了他一眼,“哪兒來的恩?”
聞言,永寧侯不可置信地變了臉色,他倒是不曾想,這鎮國公府的世子爺,竟還有翻臉不認人的本事。
這倒是,不同於他對謝家的認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