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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的恩師馮稷,卻適時攔住了他:“蘊川,我知道,你一直都背負著你兩位兄長的過往,介懷他們的亡故,所以,想要親自揭露真相。但現在,你大婚在即,你未來的夫人,是當今的昭陽公主,是今上的金枝玉葉,如果你公然現身和陛下作對,那你有沒有想過,往後,該如何抹去你和陛下、和殿下之間的這份隔閡?”
“所以,讓為師去吧。”
思及此,謝言岐不由得微閉雙眸、齒關緊闔,可當他再睜眼時,已是沉靜如常。
要知道,他現在和初沅的婚約已是公之於眾,在場的人都曉得,他將是未來的駙馬,等同於皇室中人。
見此,又有不少人接著附議。
聖人聽著殿內的回音,久未言語。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當初他的即位,是民生之所向,
如今,若是他沒了威望,也終將落敗。
昔日,他不信宋頤。
眼下風水輪流轉,是他的臣民,不信他。
聖人閉目許久,終是在眾目睽睽之下,微不可查地點了下頭。
***
重審宋頤舊案的任務,自然而然地落在了大理寺府衙。
雖說謝言岐早就備好了一切,但若是過早地回稟調查結果,反倒會引得聖人質疑。
所以這些時日,他一直都宿在府衙,幫著馮稷處理一些公務。
初沅聽聞他如此恪盡職守,甚至夙興夜寐、朝夕不倦,一時間,心裡不免生出幾分慍惱。
——他的傷尚未痊癒,便這般折騰自己,莫不是以為,自己真是刀槍不入的神人?
總歸他們已有婚約,初沅也不用再有過多顧忌。於是她便讓來庭駕著車,徑直去往大理寺府衙。
到了以後,大理寺的衙役們顧及她公主的身份,也不敢阻攔。
她隨著一個大理寺官吏的引路,繞過值房、行過迴廊,最後,終是停在了謝言岐所在的廳堂門前。
可惜她來得不巧,謝言岐連夜處理了一件案子,如今,正欹靠圈椅假寐。
初沅不好驚醒他,只好悄然退出屋門,百無聊賴地在外頭等待著。
怎知,她卻在不經意間,看見了迴廊盡頭走來的,一位故人。
初沅看著那個身形單薄、捧著托盤趨步走近的少年,一時間,模糊的回憶閃現腦海,竟讓她有些恍惚。
她望著他,猶豫著、不確定地喚道:“來風?”
作者有話說:
再填個坑
第170章
朝花夕拾, 時光何去太匆匆。
一晃,便是三年。
儘管流逝的歲月模糊了她的回憶,儘管她和來風不過是幾面之緣、相處的時間短暫, 但初沅的記憶深處,卻仍是有著這個少年的身影——
當年, 若非是來風找到她, 告知她身世,恐怕她現在的命運,尚且沉浮濁世, 看不見未來。
這三年, 初沅始終未曾在宮裡見過他蹤跡。
她還以為,他是在三年前, 那些刺客的窮追不捨之中,不慎丟了性命。
沒想到如今, 他竟是這般猝不及防地, 出現在她面前。
來風顯然是來為謝言岐送藥的。
謝言岐的傷到底兇險,雖說經過這些時日的調養,已經見好不少,但還是不可掉以輕心, 以防舊病復發。
見到立於廊下的初沅,他不禁一怔,喚道:“殿下。”
初沅提起去裙擺向他走近, 看著他, 眸里浮現些微笑意。
總歸他安然無恙, 便是好事。
初沅的目光自他托盤中的湯藥掃過, 隨後, 她不由問道:“這三年, 你一直……都在他的身邊嗎?”
她話中所指之人,自然就是謝言岐。
來風低眉垂眸,沒有否認:“是。世子對奴婢,有救命之恩,奴婢無以為報,惟願侍奉在世子左右。”
直到謝言岐身上的餘毒徹底解除,他的心中方能釋然,再能回宮。
三年前的訣別,初沅因著人事不省,始終沒有清醒的意識,所以,並不知曉當時的具體情況。
她只知,自此一別,她和謝言岐三年未見。
再重逢,他見她,如同萍水相逢的陌路人。
直到那日,他在阿耶面前提及他們的婚事,她方才後知後覺地明白,原來,那是因為他失去過記憶。
至於為何如此,她全然不知。
初沅幾不可見地蹙了下眉。
她打量著面前的來風,直覺他便是知情|人。
她目不轉睛地看著他,靜默須臾,終是猶豫著、試探著,問道:“所以這三年,你一直都陪著他,知道他的經歷嗎?”
聞言,來風又是禁不住地一怔。
他眸里浮現些微茫然,旋即抬首,掀眸迎上初沅探究的目光。
……
初沅接過來風手裡的湯藥,再次推門進屋的時候,謝言岐仍是欹靠著案前的圈椅,雙眸微闔地小憩著。
天光擦過窗際,傾斜地落在他身上,隱約映出空中浮動的微塵。
頗有那麼幾分,歲月靜好的意味。
初沅極力放輕動作,將手裡的托盤放置在他面前的桌案。
儘管她已經足夠小心翼翼,但還是不可避免地磕碰出些微聲響。
這樣的動靜一出,初沅下意識地屏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