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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並不想在外邊暴露身份,給世子惹下麻煩。
所以在邁過門檻之前,就已經戴好了帷帽。
浮夢苑二樓的迴廊悠長,初沅正欲扶著欄杆步下台階,便聽得身後“砰”的一聲,屋門被人給一下撞開。
女人摔倒在迴廊上,淒切求饒的聲音尤為耳熟:“朱公子,您就放過我好不好?求求您了,放過我吧……”
初沅幾乎不用回頭確認,便也知道那人是誰。
握著雕欄的手緊了緊,她強忍回頭的衝動,腳步不停地下了樓。
至轉角處,她終是借著眼角餘光,看到昔日那位“情真意切”的瓊羽姐姐,被野蠻強橫的客人折騰得不成人樣——衣衫襤褸,玉.體遍布青紫,原本清秀白淨的臉蛋,也被毆打得高高腫起一邊,格外的觸目驚心。
可緊跟出屋的朱公子顯然沒有什麼憐香惜玉之情,拎著腰帶便揚手揮下,刺耳的鞭打聲中,他怒笑道:“沒把老子服侍好,你就想逃?我讓你逃!我讓你逃!”
每一句話的落下,都伴隨著一次用力鞭打。
不忍看,更不忍聽。
初沅閉了閉眼,心中又浮現起以往的絕望,和深深的無力感。
——這便是得罪柳三娘的下場。
若她沒能離開,這也會是,她的未來。
初沅的腳步只在轉角頓了一瞬,便又邁著跫音漸遠。
等終於走出浮夢苑,她目光猶豫地望向十七,小心翼翼地道:“……能幫幫她嗎?就一次,不讓她繼續挨打就可以了。”
或許曾經,瓊羽真的有真心待過她。
那這最後一回,就權當是做個了斷罷。
知道自己沒有什麼資格,初沅的心中並不抱太大期待。
但十七卻是極爽快地點了下頭:“可以。但是,只能幫她躲過這一回。”
往後該受的苦,依然是照樣受著。
初沅的眼眸彎起淡淡笑意,道:“好。謝謝你。”
***
不過半盞茶的功夫,十七便又從浮夢苑出來。
初沅不知道他是如何解決這場事端的,但她已經在能力範圍之內盡過力了,結果如何,往後如何,都不是她該關心、該掌控的了。
馬車又轔轔轆轆地駛在青石大道上,但卻不是直奔雲水居的方向。
初沅在中途折道,去了趟城南的一家當鋪。
——儘管世子的外袍還在,但那枚價值不菲的扳指,卻是被柳三娘拿去當掉了。
見她要贖回扳指,掌柜捋了捋下頜的鬍鬚,隨手比了個數。
初沅猶豫著問道:“五百貫?”
掌柜愣了下,點點頭。
這倒比初沅想像的要少許多。
但五百貫,也不是個小數目了。
——都能在揚州城盤下一處三進的宅子了。
初沅稍作遲疑,便伸手接過了扳指。
但也不知為何,她把玩著那枚烏玉扳指,卻總覺得,不如先前觸手溫潤了。
初沅珍而重之地將其收入荷包,隨後轉過身,提起裙擺上了馬車。
在她踩上車轅的時候,惠風徐徐吹來,掀起了帷帽的白紗。
一直遮掩的面容,有瞬間的展露。
初沅愣了愣,緩慢抬手將帽檐的薄紗撫平,隨後,躬身進了馬車。
隨著轔轔之聲遠去,一個頭戴席帽、身著褐色短打的清秀少年,緩步從轉角走出,望著馬車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
不知過了多久,來風眉宇微蹙,眼前不可避免地,又浮現起少女一瞬即逝的面容。
芙蓉面,琉璃眸。
倒有幾分……像皇后娘娘。
可現在,同行的宦官盡數被絞殺,他也在被各方人馬追捕。
他失去了和長安的聯繫,又該如何去確認?
垂在身側的手逐漸緊握,來風望見迎面走來的路人,下意識壓低了帽檐,跟著馬車離去的方向,離開了此地。
***
半個時辰之後,馬車終是踩著軲轆軲轆的聲音,停在了雲水居樓下。
初沅提裙下車,可足尖甫一落地,她便不由得僵在了車前。
但見人來人往、熙熙攘攘的街道之上,梁威指揮著十數名僕從,將犢車上的紫檀木螺鈿大櫃一個接一個地搬下,往雲水居運去:“都小心著點兒啊,別給老子磕壞了!”
這可都是錢啊!
一想到這茬兒,梁威便忍不住的心口生疼。
整整八千貫,他掏空了自己的私庫不說,還挨了一頓惡打。
到現在,他的屁股還在痛呢!
早知道有今日,他當時就不逞一時的意氣,去賭那一局了。
梁威當真是又悔又怒,恨不能重來。
就在他無比悔恨之時,他察覺到了旁邊遞來的目光。
梁威愣了愣,如有所感地朝身側看去。
只見明媚天光中,初沅身著湖藍襦裙,臂挽披帛,帽檐上的白紗影影綽綽垂落,恰好遮住了她的面容,可卻又添了幾分朦朧之美。
微風乍起,襦裙緊貼在她身上,便勾勒出了那且嬌且媚、玲瓏浮凸的身段。
光是憑著這窈窕的輪廓,梁威也能識別初沅的身份。
畢竟,他可是浮夢苑的常客了,初沅曾經每一次的登台,他都沒有落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