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頁
當日晌午,聖人暈厥的這個消息,很快就從宮裡, 傳到了初沅的耳邊。
聞訊, 她不由心跳一滯,睖睜的雙眸里浮現慌亂, “那,阿耶現在可好些了?”
帶話的宮人站在不遠處, 畢恭畢敬答道:“回殿下的話, 奴婢走時,陛下已經甦醒過來,聖體躬安,並無大礙。”
話雖如此, 但初沅的心裡,還是有些放心不下。
原本,她是想即刻起身, 進宮去探望一下聖人。
然而旁邊的長公主卻出言安撫道:“初沅, 陛下既然命人給你送信, 想來, 就是不願你去為他犯險。你可別忘了, 直到現在, 金吾衛都還沒有找到刺客下落。若是你貿然進宮,萬一那些居心險惡之徒,又在路上設伏,那該如何是好?”
“所以啊,聽姑母的話,這段時間呢,就先待在姑母這裡,等風頭過去了,再進宮也不遲。”
長公主的話確實在理。
思忖片刻,初沅只好先捺住心裡的忐忑,暫且歇下入宮探望這個念頭。
以防她整日悶在府里胡思亂想,翌日,長公主索性和太子妃一道下帖,準備邀請京中的一些貴客,在別苑重新舉辦一場詩會,以此轉移她的注意。
“先前抱月樓那場詩會,終究不是自家地盤,不夠自在。這回的詩會,就交由你來做主,如何?”長公主拉著初沅的手,如是道。
左右無事,於是初沅便噙著笑意頷首,應下了她的這個提議,“好。只要姑母不擔心這場宴會,最後會砸在我手裡,就成。”
長公主不禁笑著伸指,點了下她的額頭,無奈道,“你呀……姑母就是因為信你可以,這才將此事交給你的。”
可惜,他們初沅總是這般,有能耐,卻不夠自信。
……
宴會設在三日之後,來者除卻京中的閨英闈秀,更因為太子和太子妃中途的到訪,跟著來了今春金榜題名的幾位新科進士。
因著要隱藏身份,初沅在宴上始終以男子裝束,佯作長公主府邸的門客。
開宴之前,她甚至還用螺黛描粗眼眉,以顯得不那麼清秀文弱,讓人認出她的身份。
然,之後赴宴的太子妃,卻還是一眼識破了她的偽裝,用紈扇掩著唇,打趣著笑道:“真是好一個,風度翩翩的玉面郎君。”
聽了這話,初沅又不好當著旁的賓客還口,只能微微紅著臉,逐次朝太子、太子妃行禮一揖,“小生楚遠,見過太子殿下,見過太子妃。”
瞧出她的侷促,太子連忙免去她的禮。隨後,借著垂落廣袖寬大的便宜,似是懲罰地,捏了捏太子妃的玉手。
太子妃臉皮子薄,大庭廣眾之下的隱秘動作,竟是讓她下意識將紈扇舉的更高,遮著嬌靨,悄無聲息地紅了臉。
初沅就站在他們的一步之遠,自是能留意到他們之間的一舉一動。她垂著眼瞼,唇角微微翹起。
阿兄居於儲君之位,成婚數年,卻始終只有太子妃一人。他們、檀郎謝女,當真是伉儷情深,恩愛兩不疑。
或許,這世間的美滿姻緣,大抵便是如此罷。
太子和太子妃不便在她這裡多留,簡單會面之後,就得及早離去,以免旁的客人起疑。太子妃先行,太子落後半步。途徑初沅身旁時,他壓低聲音道:“今年的新科狀元蘇承澤驚才絕艷,等一下,你可以……多品鑑一下他的詩句。”
這話乍聽無異,細想下來卻頗具深意。
直至此時,初沅才終於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他們舉辦這場詩會的真實意圖。
——阿兄這哪是要讓她去品鑑那位新科狀元的詩詞。
分明就是……
變相地給她相看。
思及此,初沅不免神情微變,驀然抬起頭來,眸里閃動的情緒,詫愕到呆怔。
然而她面前的太子,根本就沒有給足她時間反應,下一刻,便提腳走遠。
初沅掐緊手心,這才勉強緩過神來,硬著頭皮去接待太子身後緊隨的一眾年輕才俊,以及他此次帶來的兩位近臣——滕子逸,和另外一位官員。
因著先前承恩侯府老夫人的壽宴,兩人有過一面之緣。
滕子逸見著她的時候,明顯有剎那的愣怔,認出了她。
好在他並未聲張,如常地和她見過禮,便跟著入席。
儘管如此,初沅的那根心弦,卻依舊是緊繃著。
——畢竟這些來客,或許並非為著詩會而來,而是阿兄給她安排的,相看的郎君。
受邀賓客陸續入席,初沅逐一應對著,到最後,已是有些木然。
直到,一道熟悉的清潤嗓音,不緊不慢、昂昂自若地響起在耳畔:“這位郎君,又見面了。幸會。”
話音甫落,初沅整個人怔住,輕抬眼睫朝那人看去,冷不防地,對上一雙燦若星辰的眼眸。
青衣男子舉止端方地拱手一揖,俊朗的眉眼間噙著久別重逢的欣喜。
——“在下扶風蘇承澤,不知郎君,可否還記得在下?”
***
今年春闈題名的進士,其中有一個因著刑部推薦,得以到大理寺任職評事。
謝言岐今日審查柳三娘一案,準備調出案卷,查看紅袖招近三年的狀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