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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小皇子早產了將近兩月,聖人也還沒來得及為他賜名,是以,都是叫他的小名,安安。
——安,即是取國泰民安之意。
也是祈願,他能平安順利地長大。
這些日子,謝貴妃的身子也逐漸好轉,瞧著,已與以往無異。
她見初沅這般喜歡小孩,不禁笑著打趣道:“再有一兩個月,你就要和蘊川成親了,到時候,你和他也趁著年輕,抓緊要一個唄!”
若是尋常的姑娘家,聽見這樣一番話,必是要羞的臉紅的。
可初沅知道,這種事情在她身上發生的機率,微乎其乎,她的心裡,也沒覺得她能有機會,可以擁有她自己的孩子。
初沅微垂著眼瞼,伸手握了握安安的小手,淡淡地笑著,沒有應話。
謝貴妃權當她是害羞,便未曾接著說道。
時間過得既快,且慢。
不知不覺,就到了正月十五的上元佳節。
按律例,這三日解除夜禁,滿城的百姓,都可在這幾天晚上任意出行。
初沅也終於有機會出宮,和華陽一起去外頭賞民間花燈。
不過,為了她們的周全著想,她們此行極為低調,無論是犢車,還是裝扮,都與外頭的貴女無異。
可再是偽裝,初沅的那張臉,也不像是平淡無奇。
她們所經之處,還是會引得路人的側目。
無可奈何之下,華陽只好順手給她拿了個街邊的面具,讓她戴上擋著。
值此良宵,月色燈山滿帝都,香車寶蓋隘通街[1]。
熙來攘往,儘是歡聲笑語。
華陽拉著初沅在人海穿梭前行,很快,就因為路邊的絢爛花燈駐足。
店家在路邊築起高架,上邊懸掛著各式各樣的花燈,若是想要,只能憑著自身本事猜謎,猜出的越多,得到的花燈便越是精緻繁複。
華陽看重的,是拔得頭籌方能獲取的那一盞。
初沅試著去猜出燈謎,但她也不可能知道所有謎底。
尤其是,越到後面,給她的題就越難。
“解落三秋葉,能開二月花。過江千尺浪,入竹萬竿斜。[2]”初沅仰首望著燈罩上的謎題,輕聲地念著。
她微蹙起眉頭,如何都想不出答案。
見她遲遲各不出答案,店家不禁笑著勸道:“姑娘,若是解不出,拿其他的也成。”
初沅和華陽無奈地對視一眼,正想著退而求其次,這時,一道溫潤的嗓音響起,為她們作了答:“是風。”
初沅登時怔住,在絢爛燈火之中,驀然回首。
但見青年穿著鴉青圓領袍衫,身形清癯地站在她們身後。
他上前,接過因為得勝,而在店家手裡拿到的花燈,隨即,又轉交給初沅,“送給姑娘。”
初沅怔然望著他,囁嚅著喚道:“蘇公子……”
上次和他見面,還是那回,聖人給他們安排的相看。
一門之隔,他在外頭告白心意,她卻在裡頭,和謝言岐耳鬢廝磨。
如今,冷不防地再和他相遇,初沅還是免不了的尷尬和難堪。
蘇承澤顯然也是認出了她們。但他沒有戳穿,而是笑著將手裡花燈往前遞了遞。
初沅懂了他的意思,遲疑地輕拍華陽肩膀。
華陽登時喜笑顏開,伸手接過那盞花燈,盈盈笑道:“多謝這位公子。”
直到這時,蘇承澤方才留意到初沅身邊的華陽。
他還以為,是初沅想要這盞花燈。
——儘管初沅帶著面具,但遠遠地,他還是通過她的身形、聲音,認出了她。
她是燈火闌珊處、茫茫人海中,最為矚目的那一個。
蘇承澤的手上落空,心頭亦是有剎那的落寞。
顧及此情此境,他也不好輕易地道出她們的身份,向她們見禮,只得略微頷首示意。
蘇承澤是和同窗一起出來的,轉交了花燈之後,他和初沅客套地說了幾句,便在同窗的催促之下,先行離開,
然後,和她們背道而馳,漸行漸遠。
走出一段距離之後,蘇承澤回首看向初沅的身影。
忽然間,也不知怎的,釋懷地笑了笑。
她於他而言,確實是風。
她不會為他而停留。
他也永遠,都抓不住她。
聽說她和鎮國公府的世子定下了婚約,那他便誠心祝願,他是覓得了良人。
往後餘生,能夠平安喜樂。
……
初沅陪著華陽,繼續走在車水馬龍的街衢上。
她垂眸看著華陽手裡的花燈,總覺得心裡有些過意不去。
也許對他來說,幫著她答題,不過是舉手之勞。
但初沅還是不太喜歡無緣無故地,欠旁人一份情。
可方才那個情景,若她主動提及酬謝,反倒是,有些羞辱人的意思。
初沅咬咬唇,到底回首朝他望去。
然而人海茫茫,她再不能瞧見他身影。
就是她出神的這瞬間,她竟不慎撞到迎面而來的一人。
初沅趔趄著往前傾倒,順勢便撞進了那人懷中。
淡淡的清冷松香縈繞鼻端,熟悉得有些親昵。
初沅整個人怔住,下意識地抬首朝他看去,不經意間,和他四目相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