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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著出行匆忙,所以流螢也並未得知太多的消息,於是就挑了幾位熟識的女眷,說給初沅。
她邊是說著,邊是側著頭,打量窗前的公主,突然間,豁然頓悟,明白了自家殿下此般問詢的深意。
流螢稍作停頓,唇畔浮起的笑意,不免多出幾分深味,“雖說有太子殿下留在京中監國,但是這回遊幸,陛下還是帶了不少重臣同行,處理前朝的緊要政務。奴婢聽說,此次伴駕而行的,好像有吏部尚書、禮部侍郎……除卻這些文臣,還有金吾衛將軍虞崇峻。”
她小心翼翼地、刻意不提鎮國公府,就是想看初沅的反應。
畢竟先前的七夕之夜,她隨著太子找尋公主的下落,卻意外撞見了鎮國公世子和旁人的私情。
她直覺那人是他們殿下,可礙於身份,她又不能直言去問。
於是她就借著這樣的機會,拐彎抹角地,試探初沅的態度。
孰料,還未待她提及正題,憑靠著窗沿而望的初沅,就是眼眸彎彎地翹起唇角。
極為淺淡的笑意,宛如芙蓉初綻,顧盼生輝。
克制的,又隱含幾許羞赧的雀躍。
流螢見狀一怔,也下意識地側過首,循著她的視線望向窗外。
但見馳道之上,車馬喧喧,轔轔轆轆,正在拐過一個彎道。
隔著稀疏幾棵楊樹,隱約可見拐角對面的情形。
印著鎮國公府徽記的青帷馬車緊隨其後,車旁,身著深絳圓領襴衫的男人打馬隨行。他側首對著車壁,好像正在和挑起曼簾的謝夫人說些什麼,唇畔始終勾著淡淡弧度。
細密的枝葉篩下天光,零星映照在他身上,使得他這點細微的笑意,似乎遍染眼角眉梢,既是鐫刻風骨的清逸,又是玩世不恭的風流。
這樣清雋瀟灑的郎君,確實是有談笑之間,就能讓少女傾心的本事。
流螢的目光從謝言岐身上一掃而過。
短暫的愣怔之後,她復又看向初沅,略是蹙起細眉,低不可聞地嘆了口氣。
那晚的事情歷歷在目。
她還記得,這人唐突殿下的場面。
她一直以為,他們殿下應當是和謫仙相配,沒想到,他們殿下竟是心儀這般、風流得有些像狐狸化身的男子。
這讓流螢實在無法接受。
這時,那邊的謝言岐似乎也察覺到她們的打量,眉梢小幅度上挑,旋即,他轉頭朝這邊望來。
初沅半點不見被他抓包的窘迫和慌亂。
畢竟,阿耶應允了她。
——他現在,是她的人。
她眼睫輕眨,有意別開視線,不去看他。
她單手支頤,慢聲接上流螢的話,道:“還有鎮國公府,也伴著聖駕隨行。”
話音甫落,車駕也終是繞過彎道。
距離和視角,隔絕了謝言岐的目光。
驀然間,他只瞧見初沅別過去的半邊側顏。
無聲透著幾許疏遠。
謝言岐不禁一怔,無奈地扯了下唇角。
他的公主殿下,還真是,愈發難哄了。
***
成隊的車馬緊趕慢趕,在當天的傍晚時分,就抵達了驪山行宮華清池。
念及路程艱辛,聖人也並未在夜裡設宴,使得同行的妃嬪和重臣勞累。
倒是休憩一晚之後,翌日的清晨,辦了馬球賽。
原本初沅並無興致,奈何長公主一直想要帶她去觀看。
無奈之下,她只能頷首同意,和長公主一起登上馬球場邊上的高樓。
與她們同席的,還有鎮國公府的女眷。
阿穗和初沅有過一面之緣,知道她和謝言岐相識。
見到這位漂亮的阿姐,她笨拙地行禮過後,忍不住去拉初沅的袖口,仰著腦袋,稚聲稚氣地問道:“公主姐姐也是來看我三叔的馬球賽的嗎?”
第144章
昨日傍晚抵達驪山行宮的時候, 初沅儼然是乏累至極,再無多餘的心思關注旁的事情。
是以,她完全不知今天的馬球賽, 謝言岐也在其中。
看著站在面前、恰好及她腰際的小阿穗,初沅的神情不禁有剎那的茫然。她櫻唇微啟, 隱約露出瑩白小齒, 錯愕之下,竟是難以在一時半刻,回答她的這個問題。
旁邊的藺蘭身為鎮國公府的兒媳, 自是有從謝夫人那裡聽說過, 這位昭陽公主和三郎之間流動的微妙情愫。
不過,現如今, 事還未成定局,她也不敢在外邊顯露過多端倪。
眼見得阿穗這話令初沅置身一個尷尬的境地, 藺蘭忙是上前兩步, 將阿穗抱起,小聲地責備道:“可不許瞎說,殿下此趟過來,自是衝著這邊的馬球賽, 又怎會是專程為著一人而來?”
阿穗還不知自己這是說錯了話,她伏在藺蘭的懷裡,不禁含著幾分委屈地輕喚:“阿娘……”
藺蘭安撫似的摸摸她的頭, 繼續向長公主和初沅賠禮, 道:“妾身管教不嚴, 這才讓阿穗口無遮攔, 還請二位殿下贖罪。”
她話中的解圍之意顯而易見。
初沅沒想為這事鬧得不好收場, 噙著些微笑意擺手, 示意無礙。
長公主也不禁笑著,在旁邊打圓場。她伸手去捏阿穗珠圓玉潤的小臉蛋,笑道:“怎麼,你三叔的馬球打得很好嗎?”
阿穗連連頷首,雙鬟髻別著的珠花垂落流蘇,隨著她的動作輕晃。她笑得眼眸彎起,宛如月牙,分外肯定地答道:“嗯!我三叔的馬球,打得可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