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頁
等三日後她的出閣宴,她是不是就只能任人魚肉,逃不過千人騎萬人壓的命運了?
初沅心下淒涼,曼妙飄逸的舞姿中,也不禁染上了幾分哀傷。
可就是這份動人的淒楚,反倒催動了男人們心底的保護欲和野性,不住地撫掌叫起好來。
而二樓居中的雅間,則是最佳的觀賞視角。
從這兒看過去,恰能將台上的曼妙舞姿盡收眼底。
舞轉回紅袖,歌愁斂翠鈿。樓下的女子翩然起舞,水袖繞身飄旋,輕盈的裙裾如波浪般盪起,一雙蓮足時隱時現。
隔著一道朦朧似霧的紗幔而望,那還當真是,流風回雪,九天神女般的驚鴻之姿。
但這個絕佳的位置,要價向來不菲,單是在那兒干坐上一個時辰,就能抵尋常百姓的半年收成。
所以能在這兒觀看的客人,一般都是揚州城內有名有姓的人物。
而今日來的,便是揚州府的刺史,龐延洪。
龐延洪咂了口綠蟻酒,覷向身旁的年輕男子,笑著稱道:“這‘廣陵洛神’,還真是名不虛傳啊!也難怪,連謝公子您這樣的人物,也會忍不住為她斷了柔腸!”
他現在的語氣較之先前,可謂是恭敬了不少。
沒辦法,誰讓他接到京中來信,得知了這位謝公子的真實身份呢?
——鎮國公府的世子爺,謝貴妃的親侄兒。
這樣的人物,誰敢當尋常的紈絝子弟看待?
但也正是因為如此,反倒讓龐延洪對他放鬆了警惕。
謝言岐,謝家的三郎。
大哥是戰無不勝的謝小將軍,英年早逝,戰死在十五年前的宋氏叛亂中。
二哥是歷朝以來最年輕的狀元郎,十五歲蟾宮折桂,只可惜天妒英才,年紀輕輕的,就意外身亡了。
旁人都說,若非是謝家的郎君們薄命,又怎會輪到謝言岐撿漏,來襲承了這個世子之位?
謝言岐,那可是京中出了名的紈絝子弟,打架賭錢逛花樓,樣樣不漏。而且他文不成,武不就,和他的兩位兄長根本就沒有可比性。
因為這個不爭氣的幼子,鎮國公常年氣血攻心,鎮國公夫人啊,更是愁白了頭。
如此,倒也能理解,這位矜貴的世子爺為何會隱瞞身份,到這揚州來了。
雖然現在這個時間點,著實有些微妙,但聖人總不可能昏聵到,會派個紈絝子弟,來調查這揚州流民之事吧?
這樣一想,龐延洪便也對他卸下了不少的警備。
謝言岐聞言,挑眉側目看他,拖著吊兒郎當的腔調問道:“怎麼,龐大人對她有興趣?”
龐延洪忙是擺手道:“君子不奪人所好,這既然是謝公子先看上的,那本官可不敢再有什麼別的心思。”
謝言岐提了提嘴角,心底冷嗤。
看來這個龐延洪還真是不簡單,這麼快,就在京中打探到他的真實身份了。
要知道,他可是在這其間,設了不少的障眼法。
既然龐延洪沒找到巨賈謝家,也沒找到謝氏望族,而是對他的態度轉了個大彎,那只能證明,這個姓龐的,手已經快伸到長安去了。
也難怪聖人三番兩次的召他覲見,就非要讓他來這揚州一趟。
謝言岐向後靠了靠,垂眸看盞中的綠酒,忽而一笑道:“所以龐大人此次請我過來,就為了讓我看這個?”
龐延洪不禁一愣,道:“這初沅姑娘可是因為您,才能在今天站在這兒啊!”
謝言岐的眉梢小幅度地上抬了一下,眼中隱現的笑意,還真是多情又無情,風流且涼薄。
他漫不經心地笑道:“當時……不過就是想玩玩兒英雄救美的遊戲罷了。龐大人須知,這觸手就能碰到的東西,實在就沒什麼意思了。”
畢竟在眼下,憑他的財力和地位,確實不需要任何難度,就能隨隨便便地將初沅帶走。
就算沒有,想必那位初沅姑娘,也會因為這份恩情,而對他心存感激,就連芳心暗許,也並無不可。
——鎮國公府的世子爺,其出身之顯貴,皮囊之俊美,確實有招招手,就能勾來美人無數的資本。
聽了這般戲謔的笑言,龐延洪一時啞然,驚詫之下,就連杯中的酒,也不慎灑了幾滴出來。
他倒是不曾想,這位紈絝的世子爺還真如傳聞那般,風流不羈,遊戲人間。
他看了看底下曼舞的初沅,又轉頭看了看身旁那個薄情的男人,試探著問道:“那這初沅姑娘……”
事到如今,謝言岐也懶得再和這個姓龐的揣著明白裝糊塗,他將杯盞扣到桌上,似笑非笑道:“這便是龐大人您自己的事兒了。”
龐延洪用手指點了點膝蓋,思索片刻後,招手喚來一旁的婢女,低聲耳語了一番。
既然這位世子爺喜歡玩兒,那他就好好地,陪他玩一玩。
待婢女得話後躬身退去,龐延洪不經看著身旁的謝言岐,扯起嘴角一笑。
***
這時候,樓下的這支舞,也到了尾聲。
鼓樂聲漸弱,初沅拋起縈風的水袖,在緩緩落下的繞身薄紗中,將動作定格。
一舞畢,滿堂譁然喝彩,叫好聲不斷。
“初沅姑娘跳的真好!”
“初沅姑娘,再來一曲,再來一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