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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接著,是第二支、第三支……
密密麻麻,鋪天蓋地朝青帷馬車襲來。
甚至有零星幾支從車窗射進, 險些中傷車內的初沅和流螢。
幸好流螢眼疾手快,及時抱著初沅伏倒在鋪有深緋錦墊的座椅上, 躲了過去。
羽箭插在她們頭頂的油壁上, 不停地震顫著。
望著近在咫尺的箭矢,流螢驚魂未定,一呼一吸間, 皆是恐懼至極的戰慄。
淚水布滿了她的臉頰, 她齒關打戰,哭腔哽咽, 也不知是在安撫身邊的初沅,還是在寬慰她自己:“姑、姑娘, 你, 你千萬別怕啊……我一定會保護你的!我們,我們一定會沒事的……”
流螢知道,若非姑娘身邊缺人照顧,少爺也不會將她從牙婆那裡買過來。如果不是少爺出手相救, 說不定,她現在已經被賣到青|樓了。
她的運氣這麼好,想必這次, 也能安然無恙。
流螢緊抱著初沅不敢鬆手, 始終用自己的身體保護著她。
但現在的初沅, 應該是感覺不到害怕的。
她鴉睫輕顫抬起, 眼眸半睜, 迷茫地望向流螢, 顯然還有些將將甦醒的懵怔。
情蠱餘毒吞噬著她的意識,她在半夢半醒中,遲緩流轉眸光,打量著眼前素不相識的婢女,還有這顛簸的車廂。
處境的陌生,讓她本就渙散的意識,愈發混沌。
初沅極其緩慢地眨了眨眼。
一時間,昏迷前的一幕幕情景,走馬燈似的掠過腦海。
越是回憶,思緒就如同糾纏的亂麻,愈發混亂。
什麼公主。
什麼回宮。
這是哪兒?
……世子呢?
然,唯一能回答她的,就只有車外箭鏃帶起的簌簌風聲。
坐在車轅的來庭率先中箭。
來庭忍痛悶哼,抬手捂住了肩膀的傷口。忽如其來的劇烈疼痛,使得他眼前有一瞬間的恍惚,手裡的韁繩竟也差點脫落。
車前的駿馬由此受驚,不安地踢踏著,隱約有了失控的趨勢。
來庭連忙把韁繩繞在腕間緊纏幾圈,奮力牽掣著駿馬避開。
但這場箭雨鋪天蓋地襲來,根本就沒想給他們留活路。
他還是不可避免地再次中箭。
鋒利的箭矢接連穿透了他的腰肋、胸腹……鮮血淋漓湧出,將他的衣衫染得緋紅。
即便他是大內侍衛,那也招架不住這樣的圍攻。
來庭搖搖晃晃地坐在車轅上,幾次三番地差點摔了下去。
這時,箭雨終是停歇,道路兩旁的灌木叢中,伏襲的黑衣殺手丟棄弓|弩,轉而提起陌刀,一步步地朝他們逼近。
來庭終是顧不得隱匿行蹤,摸出袖間鳴鏑,沖天射出。
“咻”的一道刺耳聲響,打破了林間靜謐,驚得鳥雀撲棱四起。
——這是尋求援兵的訊號。
但宮裡的援兵尚且駐紮在縣城之外,也不可能在轉瞬間便奔赴至此。
來庭強忍渾身劇痛,揚鞭狠甩,只希望馬車能跑得快一些,再快一些。
——只要離開泗陽縣,和援兵匯合,公主就能安全了!
馬車尚未駛遠,前方便又有兩名殺手持刀橫道,攔住了他們的去路。
面對鋒銳的陌刀,駿馬受驚地揚蹄長嘶,來庭一個不察,便被甩落下車,悶聲滾到了路邊的山石旁。
鮮血模糊了他的視線,來庭目眥欲裂,艱難地支起身子,朝馬車那個方向爬去。
不,不行。
都已經走到這裡了。
公主絕對不能出事!
……
其中一個黑衣殺手,在看到奮不顧身撲向馬車阻攔的來庭之後,禁不住低聲咒罵道:
“真是礙事!”
說著,便抬起腳狠踹,將身負重傷的來庭踢到了路邊山石旁。
解決掉來庭以後,這群殺手便提著刀追在車後,駭得駿馬倉皇奔逃。
慌亂間,馬車的其中一個輪轂滑出山道,傾斜著在陡坡上搖搖欲墜。
車廂頓時就劇烈震盪起來,天旋地轉。
流螢極力穩住身形,去扶倒在旁側、意識不清的初沅,驚聲呼道:“姑娘!姑娘……你沒事吧?”
初沅的額角磕碰到車壁,隱約泛著淤青。可她卻恍若未覺,依舊半睜著眼眸,睫羽輕顫,迷茫矇矓似在夢中。
她枕著流螢的臂彎,強撐眼皮的沉重,痴痴凝望車窗的方向。
車簾被風吹得忽起忽落,從時隱時現的縫隙中,隱約可窺得外邊的風景變幻。
還有緊隨車後,一時近、一時遠的黑衣殺手。
流螢震駭地睜大雙眸,猶豫片刻後,終是顫巍巍伸手,去掀開車前曼簾看外邊的情形。
來庭早已不在車外,馬車失去控制,幾乎是半身懸空地行駛在山道上。
後面,黑衣殺手將要逼近,眼見得就要有人抓著橫木,爬了上來。
流螢連忙脫掉繡鞋去打他的手,一邊哭,一邊破音喊道:“下去、給我下去!”
但她一個人,終究無法顧及全局,這邊的殺手被她打脫放手,另一邊的殺手卻是抓著車轅,倏地躍起上車。
流螢瞪目瞧著他高舉而落的陌刀,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瞬息間,有千萬個念頭浮上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