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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愛深知檀邀雨的一句話在陛下面前能勝過旁人百句,心裡惱怒檀邀雨壞他大計,卻不敢真的攔著她不讓人進去。
檀邀雨才剛入內,裡面服侍的人就都退了出來,關上房門,又退出十步之外。
「你若是為崔浩求情就不用開口了。」拓跋燾搶先道:「朕聽說命婦們堵在雲台觀門口七八日了你都不曾開門,還高興你沉得住氣,怎麼今日反倒又來了?」
檀邀雨自然地坐到拓跋燾對面,給他和自己都斟了一杯茶道:「之前沒來,是因為還沒問清楚事情經過。那些人七嘴八舌地各執一詞。鎮西軍的人花了幾日才幫本宮把事情問清楚了,故而才來參見陛下。」
「朕知你有心回護漢臣,可這起子人實在是狂悖不堪!居然拿先祖舊事左酒取樂!此次若不好好嚴懲,朕百年之後如何面對列祖列宗!?」
面對拓跋燾的怒火,檀邀雨依舊不疾不徐地問道:「陛下口中的重罰是多重?總不能全殺了吧?」
拓跋燾被檀邀雨問得一噎,他這兩天被宗愛和貴族們拱得火氣越來越大,可究竟如何重罰他倒是真的沒下定決心,不然也不會讓金吾衛把人一直關著。
檀邀雨一看拓跋燾的猶豫,就知道他心中雖氣,卻依舊沒對崔浩動殺心。十有八九就是流放,待日後事情平息了,再尋個由頭調回平城。
檀邀雨將手中的茶水放下問道:「事關重大,本宮怕其中有什麼誤會。不知陛下可否將那份魏史的書稿借本宮看一眼?」
一提那書稿,拓跋燾就氣不打一處來,若不是作為證物,他早就命人全燒了!此時邀雨要看,拓跋燾沒好氣地指了指牆角堆著的一大攤書簡,「都在那兒了!」
檀邀雨聞言起身,走到牆角翻看了一會兒。最後拿著一捲走回拓跋燾對面。
拓跋燾見她神色不對,心中關切地問:「怎麼了?可是朕方才嚇到你了?朕也不是對你發火,實在是這起子人太過張狂!」
「陛下……」檀邀雨打斷拓跋燾繼續罵人,將手裡的那捲書簡遞過去,「陛下可曾記得,本宮說陛下身邊有旁人的眼線,禁軍之中更是有心存異心之人。」
拓跋燾不明白檀邀雨為何突然提起此事,直到他看到那捲書簡上的一個鮮卑名字,受洛。
鮮卑貴族都有自己的鮮卑名,比如拓跋燾的鮮卑名字便是佛狸伐。鮮卑名字在建朝後就很少使用了,一般只是在宗室的族譜中記錄著。
名為受洛的人是從前一個鮮卑小部落的部落長,被侄子刺殺後奪位,按上面的時間算,起碼至今百年了。
可不知是不是巧合,這個鮮卑的名字卻與一個久遠的故人重名——拓跋破軍。
第七百九十一章 、鬼影
檀邀雨同拓跋燾第一次見面時,拓跋破軍死在了船上。
即便所有人都以為拓跋破軍是為了保護剛剛登基的拓跋燾而死。就連檀邀雨也曾為此作證。
可檀邀雨知道,拓跋燾也知道,拓跋破軍是被拓跋燾殺死的……
拓跋燾在看到受洛這個名字時怔了一瞬,待他反應過來,便怒不可遏地起身抽出一旁的佩劍,對著桉桌上的竹簡一通勐砍!直到桉桌都被砍成了兩半,拓跋燾才喘著粗氣停了下來。
「朕乃真命天子!何來奪位之嫌!」
檀邀雨看著滿臉通紅的拓跋燾,始終一動不動地坐在原地,就連桉桌被一噼為二時,都沒眨一下眼。
「本宮只是好奇……」檀邀雨幽幽道:「究竟是何人暗中調動禁軍去吐谷渾追殺本宮?又是何人將當年的舊事泄出?崔浩又為何將此事編入史冊?真的如他所說,只是據實以記嗎?」
「你住口!」拓跋燾長劍一揮,竟直指向檀邀雨的臉!
這麼多年來,他雖始終不曾後悔當初的決定。可午夜夢回之時,面對飛忽而過的黑影,也難掩心中惶恐。
「陛下。」檀邀雨面對著鋒利的劍尖,緩緩起身,「您為何如此惱怒?當年之事,無論旁人如何猜測,拓跋破軍都是為了保護陛下而死。您可是忘記了?」
拓跋燾像是被檀邀雨喚回了神,意識到自己正用劍指著邀雨,他慌忙垂下手,可眼中的怒火卻依舊無法熄滅!
檀邀雨走到他面前,輕輕將他手中的長劍接過來收入劍鞘。輕聲安撫拓跋燾道:「此事很快就會過去的。只要崔浩死了,所有的事都會過去。」
拓跋燾赤紅著雙目看向檀邀雨,眼神中露出此前沒有的殺意,「只要崔浩死了……」
檀邀雨清冷的聲音,像是命運之輪的運轉,「用崔浩平息宗室的怒火。至於那些小郎君,既然褻瀆先祖,就罰去守幾年皇陵悔過吧。」
翌日,崔浩將被處以車裂之刑的聖旨送到崔家時,崔夫人當即就昏死了過去!
崔十一郎不敢置信地吼叫:「不可能!這絕不可能!我父乃是兩朝重臣!怎可說殺就殺!我要見陛下!我要見陛下!我父是冤枉的!」
可任憑崔十一郎如何嘶吼,崔府的大門依舊緩緩關上。傳旨內侍的聲音隔著門縫傳來,「陛下念及崔浩輔左之功,恕崔家其餘人等死罪,擇日前往皇陵,為先祖守靈,懺悔己身。」
崔浩被處以極刑,而其他子弟則只是守皇陵。旁人都猜測這是用崔浩的命換了其他所有人的,可崔浩清楚,他是被檀邀雨徹頭徹尾地算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