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邀雨和子墨先後入車,兩人卻出奇地安靜。一直到車近將軍府時,子墨才開口,「為什麼不讓我下手?」
邀雨一直用手摳著指甲上的血跡,淡淡道,「沒必要髒了你的手。這世上一個妖女就夠了。子墨只做如玉公子就好。」
子墨方要說什麼,馬車卻停了下來。外面傳來秦忠志的聲音,「女郎,到府了。」
邀雨直了直身子,鑽出車外。
此時府里已經亂作一團。
門客們全都聚在前院與後院間隔的院門前,礙於禮數,都猶豫著該不該進入將軍女眷居住的後院。而後院裡的丫鬟們已經嚶嚶哭成一片。
始作俑者便是祝融和鍾兒。
祝融將拓跋鍾從麻袋裡放出來之後就一直抱在懷裡,而鍾兒顯然猜出了目前的情勢,無論是誰叫他,他也不肯離開祝融。
兩個人就這麼坐在後院的廂房裡不動。一干人等雖怕小主子受祝融所傷,卻又不敢上前與祝融為難,只能在一邊干著急。
待邀雨,子墨和秦忠志三人入內。祝融才鬆了手。鍾兒一下撲向邀雨,抱著她的腰不撒手。
拓跋破軍掌燈時才回來,一進府剛想找兒子教訓,便發現府里上下人心惶惶,就知道定是出了事。
待子墨向秦忠志和拓跋破軍說明了情況,兩人均是眉心深鎖。子墨沒興趣聽他們推論,自己回到廂房找邀雨和拓跋鍾。
鍾兒伏在邀雨腿上睡著了,而邀雨還在扣指甲里的血。子墨上前按住她,疼惜道,「再摳,皮都破了。」他讓拓跋鐘的婢女將拓跋鍾抱走,牽了邀雨的手回到自己房中。
打了水,將邀雨的手放進銅盆里,子墨仔仔細細用白絹為她擦去血跡。
「我討厭血。」邀雨冷不防開口。
「我知道。」
「所以我不能讓你沾上血。」
子墨忽而笑了,「我沾上血,你就不喜歡我了?」話一出口,子墨的心中就一緊。
這麼多年,他從沒主動開口詢問過邀雨對他的感覺,手上不免一重。
「疼――」邀雨似是抗議,手卻還老實放在盆里。
「知道疼,下次就別瘋沖。仗著有罡氣護體就撒野。」子墨又換回兄長的口氣,似乎這樣比較輕鬆。
見邀雨沒回嘴,子墨又道,「此處已成是非之地,明日我們便動身離開。」
邀雨默默點頭。他們兩個無從知道,拓跋破軍同秦忠志在書房之中徹夜未眠。
第三十二章 、權宜之計
第二日拓跋鍾便被告知自己將被送入宮中做十皇子的伴讀。
「我不去!我要留在這和爹爹學!」拓跋鐘不顧跪了一地的侍婢苦苦哀求,將滿房間的東西統統摔在了地上!
「小主子,這接您的人馬上就要來了,您再不收拾一下,可怎麼得了啊……」
拓跋鍾見沒東西砸了,便抓過僕從為他準備好的衣服,一件一件扔在地上,尤不解氣,便又蹦上去踏個不停。
拓跋鍾邊踩衣服邊大吼道,「我不管!誰讓我去,我就砍誰的腦袋!」
「混帳!難不成你連爹爹的腦袋也要砍!」話音方落,拓跋破軍便同秦忠志先後走進屋來。
「爹……」鍾兒滿腹委屈,爹爹從來沒對他這麼凶過。
「快些整理行裝,準備進宮。」拓跋破軍說完轉身要走。
「我不!我要找師父!師父會幫我!」鍾兒見自己爹爹心意已決,只好將賭注全押到邀雨身上。
「你找誰都無用。既然你不願意收拾,那就這麼直接去好了!」
拓跋破軍說完便拂袖而去。不單鍾兒,連一邊的侍從章、奴婢也都吃驚將軍的心硬,放在從前,小主子撒個嬌他就心軟了。
只有秦忠志聽到拓跋破軍轉身後的一聲嘆息。這也是無可奈何的辦法啊……
就算鍾兒再怎麼折騰,依舊還是在拓跋破軍的喝令下,被塞上馬車。又百般委屈地被帶到了魏皇宮仁德宮外。
「啟稟皇上,拓跋將軍之子拓跋鍾在殿外侯宣。」
見拓跋破軍真的將獨子送進宮,匹婁趕緊揮揮手,示意周圍的人退下,「皇上……您看這……」
「嗯……我這個九弟,不愧是一代將才,下了一步好棋啊。」
匹婁此時恨得牙根癢,卻不得不裝出一副愚鈍的樣子,「皇上此話怎講啊?」
「這北魏之中,有誰敢動大將軍的兒子?之前派人偷襲未果,他必然會懷疑到是宮裡的指令。……這指令若是朕下的,朕要他的兒子,也無非是不讓他有二心,那麼將愛子主動送進宮來,也表明了他光明磊落、忠心為主……若這指令不是朕下的,那麼將兒子送進宮來,放在朕的眼皮底下,量誰也不敢造次,孩子倒是最安全的。好棋啊……」
匹婁不甘心,復又追問,「難不成這事就這麼了了?內衛可是損失了半數精英啊。」
北魏皇拿起一封密奏,這是昨夜拓跋破軍親自送進宮的。
奏疏中言辭懇切謙卑。不僅請魏皇親自懲戒拓跋鍾,還將他對檀邀雨的一切安排和部署都和盤托出。
北魏皇有些力不從心地背過身,合上雙目,「自朕登基,他便知道這君臣之禮要遠高於兄弟之情……他的衷心,朕多少是知道的。
朕擔心的,是有些不知道的人,在背後攛掇著他做些不該做的事情。如今他自請將兒子放在朕這兒,這事兒就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