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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瞞不過你,」嬴風笑眯眯道,「你可知他是何人?」
檀邀雨垂著眼盯著自己的手, 「聽伱白日的話,是宗愛身邊的人?」
嬴風也不賣關子了,撐著身子的手一軟,直接舒服地靠在邀雨肩上,又從案桌的果盤上抓了顆梅子塞進嘴裡,聲音帶著調侃道:「他是前年宗愛剛過繼的繼子。據說是宗愛花了不少力氣,才尋根逐源, 在個偏僻的村子裡找到了這個與他沾親帶故的男丁。」
檀邀雨蹙眉,她聽說過此事, 卻總以為是個孩子,「怎麼瞧著已然是個成年男子了。」
嬴風嗤笑,「沒辦法。誰讓這位中常侍大人的出身是真的貧寒呢。沾了血緣的男丁不是被賣了就是娶不上老婆。比宗愛年紀小的就剩下這麼一根獨苗。」
檀邀雨想到宗愛的臉就厭惡,哼了一聲,「過繼個這麼大的兒子,他倒是不怕折壽。」
嬴風卻像是在談論什麼好玩的事情一樣來了興致,繼續道:「宗愛大人可不傻。他多半也是對這繼子不甚滿意。所以給這位繼子娶了不知道多少門妻妾了。打算從生下來的兒子裡再挑那好的,也認作繼子!」
檀邀雨瞪大眼睛,「這是怎麼算的輩分?」
兒子管爸爸叫大哥?
「到時候各論各的唄,」嬴風一擺手,「不過這不重要。我今日原打算借他引起宗愛和拓跋燾的矛盾。卻沒想到拓跋燾只是讓人打他幾板子了事。」
檀邀雨偏頭看向嬴風,「你為何要對付宗愛?」
邀雨這麼一扭頭,兩人的臉便近在咫尺,嬴風甚至能聞到邀雨口脂的香味兒了。
還不是時候!嬴風猛吞了口口水。他被蒙在鼓裡這麼久,這次一定要讓檀邀雨先自絕了退路!
嬴風也塞了個梅子進檀邀雨嘴裡道:「宗愛是拓跋燾的親信。若是有誰能不動聲色地殺了拓跋燾,就只能是宗愛了。聽說你之前還故意激了宗愛一次,不也是這個目的嗎?」
檀邀雨當然也是這麼想的,可她卻搖搖頭, 「拓跋燾還不能死。北魏的根基並不是哪一任的帝王。根基不斷,北魏就不會坍塌,而能夠撼動這根基的,就只有北魏的帝王。」
嬴風聞言,坐正了身體,又將檀邀雨的身子扳過來面對他,「讓我幫你吧。我知道你不想將嬴家牽扯進來。可如今嬴家已經不是從前了。你願意為天下太平做的,我同樣願意,難道你還不肯信我嗎?」
檀邀雨垂頭,神情落寞,「不是我不信你。只是我不知道自己的計劃能否奏效……我從前以為自己算無遺策,卻讓仇池面臨滅國。若是同樣的事再發生一次,我不確定有多少身邊人會被牽扯進來……」
嬴風放在邀雨肩膀上的手微微用力,他很想將邀雨攬入懷中,告訴她自己會保護她。可現在絕不是個好的時機去安撫她的恐懼。
嬴風伸手抬起邀雨的下巴,讓她與自己直視,「即便你什麼都不說, 我也會留在北魏,按我的想法去行事。你想趕走我已經是不可能的事了。你心裡清楚,你要顛覆的是一隻龐然巨獸,只靠你自己,是絕對做不到的。」
肌膚接觸,檀邀雨感覺自己被捏著的下巴開始發燙,趕緊含糊了一句道:「我清楚。我還沒自負到要螳臂擋車。」說著情緒又有些低落。
嬴風不忍看邀雨自責的表情,趕緊又換了個話題道:「你說你暫時不想動宗愛,可有人怕是急於挑撥他與拓跋燾。我今日原本是想再教訓教訓宗愛的那個繼子,沒想到有人快了我一步。我到的時候,那人已經燒的神智有些迷糊了。」
檀邀雨「嗯」了一聲,似乎對此事並不在意。
嬴風見她依舊提不起精神,忍不住捧著她的臉搖了搖,「你約了拓跋燾去祭孔,可是另有打算?」
檀邀雨一把按住嬴風越發放肆的手,想了想道:「明日我要試探一下拓跋燾的想法。若他的想法同我預料的一致,那便說明我的計劃有六成把握。我答應你,到那時我一定將謀劃全盤告訴你。可若是他的想法並不似我猜測的,你也要答應我,離開北魏,到安全的地方等待時機。」
嬴風沒想到檀邀雨會有如此提議。他看著邀雨的瑩亮的雙眼,知道她是言出必行的性子。
於是嬴風點點頭,「成交。我信你,你定能看透這困局。」
嬴風將自己的一切都賭上去。檀邀雨心裡雖早有預料,可聽到嬴風說出口時,還是覺得四肢百骸都暖了起來,仿佛他的一句「信你」就能給予人不可思議的力量。
嬴風看到邀雨眼中亮起的光,剛覺得心滿意足,餘光就瞟見那案桌上的金佛,臉又垮了下來,「你確定不熔掉它?」
檀邀雨顯然很不喜歡這尊金佛,可她還是將它放回了盒子裡,「連天都定不了我的命,我不信一坨金子能將我如何。」
話雖如此……可嬴風依舊覺得那東西扎眼得很,「我去換身衣裳,今晚我守夜,你就好好休息吧。」
嬴風說著就出了門,走了沒幾步就瞧見祝融正端著藥碗往邀雨房裡去。
嬴風關切的上前,「怎麼這個時間還有藥?難道是她的傷加重了?」
祝融擺手,支支吾吾說是晚飯後的藥沒來得及吃,卻不說是為什麼沒吃。
嬴風腦中閃過方才入門時,瞧見邀雨的鞋子上沾了的泥土,忽然意識到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