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邀雨苦了臉,「難不成要我光腳走到北涼去……」
此時雲道生滿眼期待地盯著邀雨看。邀雨嘆了口氣,「好啦,你說吧。」
雲道生這才開口道,「再往前大約一里地,就應該有天師道的義舍了。師姐可能堅持走到那裡?」
子墨立刻彎下身,「我背你。」
邀雨見墨曜和雲道生都看著她,竟突然有些不好意思。
可子墨卻毫不猶豫地反手抱起邀雨的腿,將邀雨背上就往前走。墨曜和雲道生趕緊跟上。
雲道生說的沒錯,果然走了約一里地,就見到了幾間蓋在路邊的茅草廬。
而草廬前,早有一人正等候張望,一見到邀雨一行,便立刻返回草廬報信。
緊接著,草廬里就走出十幾個身著破舊道士服的道士,快步向邀雨他們走來。
雲道生對著當先的一人抱拳道,「聞祭酒,幾年不見,您身體可還硬朗?」
「無量天尊。道生,你可長高了不少。上次在天師那兒見你,還只有老道我肩膀高,如今老道都要仰頭看你了。」
雲道生聞言忙微微彎腰,「師父來之前便讓我一定要來拜見您。師父說您這些年辛苦了。若不是您在此堅持,西秦和北涼的天師道怕是早已不復存在了。」
聞祭酒嘆道,「我們在此苦守多年卻收效甚微。西秦和北涼的國主都崇尚佛教,甚至不允許我們進入城中傳道。我們也只能在這路邊建立義舍,遵循天師的教誨,為貧苦之人舍粥施藥。只是……」
聞祭酒面露無奈,「這幾年願意為義舍供奉的人越來越少,來義舍祈求庇護的流民卻越來越多,再這麼下去,怕是難以維繼。」
邀雨看著聞祭酒打滿了補丁的道服,又想到炳靈寺穿著綢緞袈裟的大和尚,就覺得心裡有些難過。
寇謙之曾問過邀雨,是否應該讓道家成為天下第一大教。
此時邀雨更堅定地認為,如果一個教派為主,另一個教派就要落到聞祭酒他們這種窘境的話,那就真的不該有哪種教派或是學說成為世間唯一的言論。
佛教渡人,難道道教就不渡人?
同樣都是渡人,信什麼教又有什麼關係?
邀雨破天荒地從自己懷裡掏出一包金葉子遞給雲道生,「我們這次出來帶的不多。先拿去給他們救急吧。」
「這位是?」聞祭酒看著子墨背上的邀雨,問雲道生道。
他只聽寇天師傳來消息,說雲道生正在北地傳道,近日會途徑此處。
這幾日他們就一直輪流守在草廬外,生怕將雲道生錯過了。
雲道生忙介紹,「是我疏忽了。這位是仇池仙姬,也是魏皇新封的天女。仙姬同我們一樣是道教中人,因此與我結伴同行。」
他又對邀雨三人道,「這位是我天師道在西北的教首,聞祭酒。」
聞祭酒忙道,「近來常聽路過的商隊提起仙姬的神通,沒想到竟有緣得見。失敬失敬。只是……您怎麼讓人背著?難不成是炳靈寺的和尚們傷了您?」
邀雨不好意思說自己腳變大了,鞋子穿不下,所以只道,「鞋子破了,我們又沒帶針線。正打算找地方修補修補呢。」
聞祭酒聞言頗為感動,「仙姬自己鞋子破了都捨不得扔,竟然還捐資給我們。無量天尊,您真是同傳說中一樣,有慈悲的心腸。」
邀雨很尷尬,她不過是隨口一說,怎麼人格就升華了呢?
聞祭酒將四人引進草廬內,邀雨見裡面雖然陳設簡陋,卻也還乾淨整潔。
由於沒錢購置案桌、床榻,裡面的人都只是在地上鋪張草蓆休息。
大部分來義舍求助的人,都是面黃肌瘦的難民。
北涼和西秦交戰,邊境不少村落受到牽連。他們不敢留在村里,只好逃出來。
「有些已經餓死了。」聞祭酒道,「活著的都是運氣好的。前日兩國停戰了,我們才搞到些吃食,否則莫說他們,我們也堅持不下去了。說來還是托道生你的福,你一辯成名,西秦王卻被氣倒了。」
聞祭酒正說著,另有兩名道士給四人每人端了一碗清水。聞祭酒苦笑道,「糧食剛好沒了,你們先喝點兒水墊墊肚子。」
四人接過水喝了,邀雨又讓墨曜將他們帶的乾糧取出來給大家分分。
「不行不行。」聞祭酒出言阻止,「你們要北行傳道,這一路還遠著呢。乾糧給了我們,你們吃什麼?」
雲道生也將自己帶的鹽巴,乾糧都給了聞祭酒,「這裡離廣武城不過一日腳程了。我們有炳靈寺主持的引薦信,想必他們不會為難我們。到了城裡,再兌換些糧食就好。」
「還有一日!?」邀雨突然驚呼,她看了看自己只穿了襪子的腳,總不能讓子墨背著她走一日啊。
聞祭酒見狀笑道,「仙姬莫急,我們這兒人多,那些逃難來的婦人,都會針線。我們的道袍也多虧她們幫忙修補。肯定也能幫您將鞋縫補好。」
邀雨苦笑,「只是補可能還不夠……得大補……」
雲道生適時插嘴道,「聞祭酒之後有何打算?若是西秦和北涼依舊不讓你們入城,你們打算一直在這草廬里生活?」
聞祭酒嘆氣,「沒打仗前,還時不時有商隊經過這裡,可以跟他們換些東西。開戰以後,連商隊也不來了。天師傳來消息,讓我們去大魏……我也老了,等幫這些難民熬過了今年冬天,明年開春,我們便打算啟程去大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