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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這些個宮中辛秘,本不可能會被押送邀雨的這班下級的士兵知道。可嘆那劉義符,先帝頭七尚未過,他便已開始遊戲無度,沉溺於聲色犬馬。檀邀雨之事,他更是隨隨便便地在舟上說與姬妾和下人們聽。
這宮中的話,向來是傳的最快的。還未等這隊士兵拿到聖旨呢,他們就早已知曉檀府女郎將被流放的始末了。
邀雨聽到這些的時候,幾乎要怒極而笑,自己的一生,竟然被這麼個酒囊飯袋玩弄於骨掌!她此時真想乾脆殺回建康城,宰了那個小皇帝泄憤!
可每當邀雨走出室外,站在陽光之下,她就打心眼兒里不後悔選擇流放。一路上有人對他們指指點點,也聽到那些關於自己以訛傳訛的流言,甚至那些編成了童謠的咒罵之詞,在市井孩童間傳唱。起初她怒火中燒甚至想殺人滅口,可後來聽啊聽啊習慣了,再聽上去,就像是說別人的事兒似的。
如今的檀邀雨就似吸足了營養的樹苗,連發梢都舒展了開來。常年的地宮生活讓她的皮膚脆弱無比,剛開始的幾日竟被太陽曬得連脫了幾層皮,她卻渾然不顧,哪有陽光往哪走。六月里天雖還不算酷熱,可當午的日頭也能曬昏人。子墨逼不得已,只能威脅她,不帶斗笠,絕對不許再照日光,邀雨這才老老實實就範。
或許是顧忌著檀道濟的威名,或許是依舊害怕邀雨會殺人於無形,這一個月來,押送他們的士兵是出了奇地恭敬,簡直可以說待邀雨、子墨如座上賓!不但腳銬手鐐能不戴時絕對不戴,平時里吃住也都不敢怠慢他們。
邀雨和子墨並不是鐵石冷血的人,別人敬他們一分,他們自然也會還一分。日子久了,這幾個當兵的倒是與邀雨和子墨混熟了。偶爾投宿後,幾人還會聚在一起小酌一番,聽這些當兵的講這十年來的事情。
第十章 、斬草除根
就這麼悠悠哉哉地走了一個月,七月出頭的時候,他們進入了仇池國地界。仇池是個小國,東晉的時就卡在天朝和五胡之間,原本沒什麼看頭,卻不想無論是雄霸一時的前秦也好,還是皇室正宗的東晉也罷,前前後後不下二十個政權乍興乍滅,唯獨它卻在戰爭與政權的夾縫裡存活了下來。
許是各國都沒把這一小塊地方放在眼中,又許是仇池國的國主很懂得進退之法,無論怎樣,這百年不斷的征戰之中,仇池國始終偏安一方,雖稱不上欣欣向榮,也算上是安居樂業。
也正因這一點,南北的商戶,細作,散民都雲集於此,不可不謂是魚龍混雜。為防止細作混入,南宋朝廷早就禁止了南北通商。可但凡有利可圖,總會有人甘願冒險。而仇池則成了他們最好的掩體。仇池北擁武都鎮,地處北魏境內;而南有陰平郡,在宋的版塊之中,地跨南北,簡直成了通商的寶地!
押送邀雨的一隊人持著宋的通關文牒進入仇池,兵頭便告知邀雨和子墨說蜀郡還沒來消息要如何安置他們二人,仇池熱鬧,乾脆在這兒住幾天等等消息。
兵頭領著他們二人進到驛站的房內又道,「畢竟是在別人的地界上,小的們也得做做樣子,免得落人話柄。夾銬就算了,我就只將這房門鎖上,讓旁人看了就是。過會晚飯時,我會差人將飯食送進房中,委屈二位在房中將就將就了。」他說完,就退了出去,有果然依言下了鎖。
子墨和邀雨在房中互望了一眼,便上了心。
晚飯時,有人送來了酒菜,很快又出去了。
又過了半個時辰,取碗碟的人躡手躡腳地走到邀雨和子墨的房門前,抬手極輕地扣了幾下門,問道,「二位可吃好了?」
他連問了兩次都不見裡面回答,才咬咬牙,下了很大的決心一般,舔了下手指,在紙窗上捅了個小洞,膽戰心驚地向裡面窺覷。只見邀雨和子墨都斜趴在桌子上,有幾個碗盤都被撞翻,一個掉在地上摔碎了。他見狀趕忙向驛站外奔了出去!
兵頭見他出來,忙問,「怎麼樣?」
那人方才跑得太急,上氣不接下氣道,「睡、睡死了!」
兵頭聽了手一揮,喊道,「動手!」
負責押解的士兵紛紛跑向驛館外,此時驛館的四周已經撒了火油,士兵們從各個方向同時引火,火舌霎時便吞沒了整個驛館!
一個士兵看著熊熊大火惋惜道,「唉――那兩個娃兒,人不壞。」
另一個也附和道,「死了可惜了。」
兵頭聽了,帶著怒意地低聲喝道,「收人錢財,與人消災!你們護著他們,誰去護著你們一家老小!檀府可是你們能惹得起的!」
「哈!我還以為是小皇帝想不開了要殺我,原來是蔣氏那對狗母子要斬草除根啊!」
一聲冷笑從一隊人身後傳來,眾人聞言,尚未回頭,就已經嚇得癱坐在地!兵頭勉勉強強轉過臉,果見是檀邀雨,磕巴道,「你、你、你……」
邀雨看不起他的慫樣,不屑道,「就憑你,也敢動本女郎?」她說著一步步逼近眾人。
兵頭當即撲跪在地上,連連叩頭,大聲求饒道,「檀女郎饒命!檀女郎饒命!小人們也都是逼不得已啊!那蔣氏說,若不除掉你,就要我們所有人的家眷替你填命!小人們這才狠心嚇的手啊……」
「這麼說,是蔣氏教你們這麼做的?」邀雨追問道,她總覺得蔣氏沒這份心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