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頁
劉潔被邀雨問得一愣,他沒想到邀雨不去辯駁天象的事兒,反倒藉此倒打一耙。
拓跋燾此時陰沉著臉坐在案桌後,抬眼掃向劉潔,「朕也很好奇。既然天象示警,愛卿為何不派人立刻告知朕,反倒如此大費周折地跑來柔然?若是在你趕到柔然的之前,朕便出了什麼意外,愛卿究竟是在幫朕,還是要害朕?」
邀雨不冷不熱地添油加醋道,「尚書令大人不是說熒惑守心,是因為陛下身邊有奸佞纏身。既然天象如此,就該好好查查。只不過這奸佞到底是誰,似乎還有待斟酌。依本宮看,只因一己私慾,便枉顧君王安危,此方為第一佞臣。」
這帽子扣得可就大了,劉潔嚇得「撲通」跪了下來,「陛下,老臣以為軍中薩滿察覺天象有異,定會早早向陛下示警,故而才沒有派人前來。」
跪著的薩滿沒想到這黑鍋竟直接甩到他頭上,連忙辯解道,「陛下!非是下官瀆職,而是下官不敢相告啊!自從仙姬來了鎮西軍營,下官就沒了立足之地。仙姬身邊的子墨,更是用劍抵著下官的脖子,讓下官不准擋了仙姬的路,不然他就殺了下官!」
邀雨懶懶地掃了那薩滿一眼,「你確定是子墨用劍抵著你的脖子?」
「千真萬確!下官願以性命擔保。」薩滿信誓旦旦。
「那子墨的劍是左側開刃,還是右側開刃?」邀雨突然問道。
薩滿一愣,悄悄用手比劃了一下,「左側!是左側!」
「你確定?可敢用性命擔保?」邀雨再問了一遍。
薩滿猶豫了一瞬,依舊不改口道,「確定!」
邀雨嗤笑,「劍都是雙側開刃,又不是刀,還分左右。真是連扯謊都不會。墨曜——」
一直守在帥帳外的墨曜聽見邀雨喚她,一個貓腰就進入到帳中。
邀雨指著那薩滿吩咐,「給本宮割了他的舌頭。」
「陛下!」劉潔沒想到邀雨敢當著魏皇的面下這種命令,想要出聲阻止。墨曜卻快他太多,上前用了巧勁兒一頂薩滿的下顎,那薩滿便不自覺地吐了舌頭出來,墨曜右手袖口的小匕首接著一閃而過,薩滿的舌頭就被割了下來。
墨曜用匕首尖刺著那條舌頭,絲毫不理會薩滿嗚咽的哭嚎,請示邀雨道,「仙姬,這東西婢子替您燒了它吧,免得能動的時候說話讓人膈應,不能動的時候看著還礙眼。」
劉潔已經氣得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大膽妖女!軍中薩滿官職雖低,卻是我大魏正經的官員!你竟敢當著陛下的面動用私刑,傷我大魏官員,你該當何罪!」
劉潔又轉向拓跋燾,「陛下!此等膽大謀逆,全然不顧禮法的妖女,您難道還要庇護她不成!」
邀雨整了整自己的廣袖,泰然自若道,「尚書令要同本宮論禮法,也好。那本宮便同你論一論。且不說這薩滿方才兩次以性命起誓所言不虛,卻是滿口謊話,本宮未取他性命已是仁慈。此為其一。」
「其二,」邀雨指了指自己,「本宮並非魏人,」她又指了指腳下的地,「此處也並非魏地。既不是魏人,亦不在魏地,尚書令口中的魏朝禮法,本宮為何要遵守?」
「至於這其三,」邀雨微微一笑,「本宮若沒記錯,魏朝的官員有瀆職者,依律要割舌刺面。他明明察覺天象有異,卻未及時通知魏皇,以至於大軍戰事受阻,更置魏皇於險境。本宮不過是先魏皇一步割了他的舌,刺面還給你們留著呢。敢問尚書令,本宮違反了哪一條魏律?」
劉潔被檀邀雨這其一、其二、其三的問得直噎,竟然找不出反駁她的話。可劉潔沒打算放棄。帶檀邀雨入軍,這是崔浩給陛下的建議。搬倒了檀邀雨,就等於搬倒了他在朝中最大的政敵崔浩。他費了這麼多心思,絕對不能功虧一簣!
劉潔索性不去理會邀雨,只對著拓跋燾道,「陛下!您親率大軍攻打柔然,如今卻遲遲找不到敵軍的行蹤。這個妖女美其名曰為我軍祈福,實則卻阻礙戰事。臣聽聞陛下讓她請神問天,查找柔然王帳的位置。這麼久過去了,她若是真心襄助,怎會至今毫無結果?此女分明就是劉宋的細作!想要將我大軍拖延在草原上,讓我軍消耗殆盡啊!」
「胡說八道!」一聲怒吼之後,何盧不經通傳就直接掀了帳簾衝進來。棠溪緊隨其後。
他草草地對拓跋燾作了個揖後,就指著劉潔罵道,「仙姬乃我仇池護國神女!安容爾等凡夫俗子刁難責問!若不是你們魏皇執意挽留,仙姬早已隨我歸國去了!何至於在此受苦受難!爾等非但不知感恩,還想將戰事不利推脫到仙姬身上!真是恬不知恥,有辱斯文!你這種人就是打著忠君的旗號禍國殃民!脅迫君王成就你的賢名!什麼官員聯名上奏,不過是為你們結黨營私撤的一張遮羞布!如爾等這番小人行徑,百年之後,青史之上,也只會空留罵名!同趙高、董卓之流無異!我若是你,就該去找面銅鏡好好照一照,你冠雖正,心卻歪,所謂表里不一,人面獸心,說的便是爾等無疑!」
何盧一連串不帶喘氣的喝罵,不要說劉潔和拓跋燾,連邀雨都愣住了。墨曜張口結舌地看著何盧,心想,這位大人看著敦厚老實的,原來嘴皮子這麼溜的嗎?
邀雨突然意識到,何盧來鎮西軍第一天的撒潑耍賴,怕不是秦忠志教的……這罵人不帶髒字兒的功夫,可不是一日兩日就能練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