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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陵公主此時緩過一口氣了,指著謝弘微痛心疾首道:「我知你嚮往品性高潔的名士,可你既然做了宗主,怎可對族中錢財放任至此?人在塵世中,怎可逃離塵世事。更何況你還是一族之主,整個謝氏的職責都在你身上。你怎可如此沽名釣譽?」
謝弘微忙解釋自己並非如此。
檀邀雨邊飲茶邊悠閒地看著兩人爭執解釋。想要說服眼前這兩個人,就得先讓他們害怕。害怕失去優渥的生活,失去高高在上的地位,更怕死後背上一身罵名。
邀雨花了大半個秋天和整個冬天才給謝家做了這個套。差人教給賭館的人讓殷叡用實產抵賭資。甚至允許殷叡的田鋪溢價抵資。也就是百兩銀子的天地可以抵一百一十兩賭資。
殷叡最開始還很猶豫,賭場又答應等他贏回來,可以原價贖回這些族產。殷叡想著謝弘微向來不問錢財的習慣,又覺得自己肯定能贏回來,就同意了。
結果輸多贏少,輸大贏小。不過幾個月的時間,就債台高築。就算謝弘微也想不到,堂堂謝氏,竟然會在這麼短的時間就被一個人掏空了。
朱圓圓幫檀邀雨做的兩本帳冊,如同兩塊巨石,壓在謝弘微和晉陵公主身上。
隨後還是晉陵公主先反應過來,急切地問邀雨道:「樓主今日既然來了,肯定是有解決之法。還請樓主能不吝賜教。」
檀邀雨嘆了口氣,似有些為難,「我今日之所以來此,是因為謝家的一位小郎君謝惠連與我行者樓有緣。我之所以拿出這兩本冊子來提醒兩位,也是為了幫謝小郎君的忙。」
晉陵公主一臉茫然,「謝惠連?是族中誰家的孩子?」
謝弘微忙側過身去同晉陵公主耳語了兩句。晉陵公主忽然恍然大悟,「所以方明突然做了會稽太守是行者樓在幫他?」
檀邀雨輕輕點了下頭,承認了。畢竟這猜測雖不中,亦不遠矣。
謝弘微不解:「可是為什麼?我謝氏族中有這麼多青年才俊,為何你們會挑上一個旁支庶出的孩子。」
謝弘微會有此問,並不讓檀邀雨覺得奇怪。他們這種從小就在氏族頂層長大,永遠都覺得自己是高人一等的嫡出,肯定很難接受一個旁支庶出的人高於他們吧。
「若非要究其緣由,」檀邀雨道:「便是時也命也。他的命格註定他與眾不同。」
相比「王侯將相,寧有種乎」這種解釋,可能將一切歸結於天命更能讓謝弘微接受。
第四百七十四章 、逼進絕路
話已至此,其實檀邀雨的意圖就很明顯了,可謝弘微依舊有些不確定,「若是我理解的沒錯,樓主是希望讓謝惠連坐上宗子之位,只有這樣,行者樓才會幫著謝氏擺脫困境。」
檀邀雨還以為謝弘微會跟自己裝糊塗,然後想法設法讓行者樓先幫忙,再來談論宗子的事兒呢。沒想到這位宗主雖然有些不通俗務,可的確是個心懷坦蕩的。
邀雨點頭,「謝宗主說的沒錯。我有意將行者樓的生意與謝家合作。每年分三分紅利給謝家,讓你們能緩過一口氣。我也有辦法幫殷叡戒掉賭癮,防止他又盜用族產。但這些的前提必是,宗子之位必須是謝惠連的。」
謝弘微沉默下來。他不怕花錢,他甚至不怕自己緊衣縮食來維持謝氏一族。可他怕別人說他沽名釣譽,更怕死後被人唾罵,說百年氏族的謝家都毀在他的手裡。
可這不代表他會甘心受檀邀雨脅迫。
「只要將實產贖回來就可以了。」謝弘微道:「既然帳上還有現銀,去贖回來即可。等明年就會恢復如初了。」
謝弘微說完就示意管事去辦。雖然這麼多家賭莊,一家家地談過來肯定要廢不少事,可謝家的地位尤在,這些賭莊若是還想經營下去,就必須向謝氏低頭。這就是身為百年氏族的好處。
「不用那麼麻煩。」檀邀雨道:「你們的族產行者樓皆已贖回。我們既然說了要幫忙,自然就不能坐視這些家產落在賭莊那些三教九流手中。只要謝惠連成了謝氏宗子,這些族產自當雙手奉還。」
檀邀雨怎麼會傻到坐等謝家再去花錢贖回產業。瘦死的駱駝比馬大,謝家就算再落魄,根基尚在。只要同官府打聲招呼,哪家賭莊的人敢硬扛著不把產業還給謝家。
謝家若是連這點本事都沒有,那檀邀雨也沒必要花這個心思來拉攏他們了。
檀邀雨看準了賭莊勢弱,直接派人同各家賭莊言明利害,用朱家原本打算散掉的家財跟各個賭莊換回了謝家的族產。
各個賭莊也知道謝家不好惹,巴不得將這燙手的山芋甩掉,所以檀邀雨的提議正中這些人的下懷。最終邀雨一分錢沒花就將謝氏逼進了死胡同。
謝弘微此時氣得吹鬍子瞪眼。檀邀雨話雖然說得好聽。可誰也不是傻子。這明顯是逼著自己接受謝惠連做宗子。否則這些族產就只能與謝氏無緣了。
謝弘微雖然不知行者樓究竟有多少能耐。可看晉陵公主對這幾人的態度,加上檀邀雨有恃無恐的樣子,謝弘微就知道,行者樓是肯定不會怕跟謝家對立的。
謝弘微攥著拳頭,死死抵在案桌上。沉默良久,尤不死心掙扎問道:「非是惠連不可嗎?我以宗主之名擔保,無論行者樓挑中哪個嫡系的小郎,他此後必定會同行者樓同仇敵愾。且嫡支的孩子繼承宗子位,才能服眾,對你們而言也有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