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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氏寵溺地皺皺眉頭,露出慈母的笑容,「別鬧!沒看娘正忙著嗎?再說,哪有十歲就去前線的道理?等你行了弱冠禮,你爹自然會帶你去的!」
邀雨怔怔地看著面前二人,這男孩叫蔣氏「娘」,那麼,那麼……他也是爹的兒子嗎?邀雨忽覺醍醐灌頂,為何爹爹十年來都不曾來地宮看她?為何娘會突然出家?為何爹會答允流放她?原來一切的原因不過如此簡單,爹爹身邊已經有了可以代替她們的人……蔣氏,和她的兒子!
「她就是那個妖女?」男孩見母親沖邀雨這邊努嘴,才注意到邀雨,子墨和田叔。他上下打量了一遍邀雨,「也沒長三頭六臂,說是有通天的本領,想來不過是訛傳罷了。」他說著,正過身,擺出一副檀家郎君的派頭道,「你流放後,莫要再生事端!拖累了檀府上下不說,若是讓爹爹的英名抹了污,本郎君定不饒你!」
邀雨的心從沒這麼森寒徹骨過,她仰面朝天,片刻後,終於嗤笑了一聲,「去你的檀府,去你的訛傳,去你的爹爹!你們放心,我此生不會再用檀姓,我姓邀,名雨!」隨即,她低頭狠狠瞪著男孩,「回去告訴你那爹爹,全當他沒有過我這個女兒,生養之恩,他日我定會還他一報!」邀雨說著,轉身便要走。
蔣氏身邊的丫頭顯然平日裡為虎作倀慣了,一個失勢的女郎竟敢如此猖狂,不免讓她看不上眼,刻薄道,「生養之恩,要報便把命換回來!你若報不起,便讓你那不守婦德的娘來還吧!」
第九章 、妖女
蔣氏丫頭的呵斥讓邀雨身子一頓。她緩緩轉過身,高高在上地掃了眼那侍婢,嘴角輕輕一扯,似笑非笑之間,抬手一揮,若有似無地甩出了一掌,卻在剎那後爆出了撕心裂肺的聲響。而那侍婢的身體竟似被生生撕了開來,四肢手腳噼里啪啦地散落一地,她的頭顱,則不偏不倚地正落到了蔣氏手上。
蔣氏嚇得一聲尖叫,癱倒在地,手裡的頭顱一下被她拋得老遠!
負責押送的士兵聽見尖叫聲紛紛趕了過來,只見後院中散落了無數血肉模糊的肉塊,爆炸開的人血濺得到處都是,原本在院中的幾個人,都像是被血洗過一般,從頭到腳都是紅的!
兵頭哪見過這般光景!腳都軟了!好不容易結結巴巴問,「怎、怎麼回事!這到底、到底怎麼回事!」
蔣氏見到押送的官兵,似是見了救星一般,指著邀雨高聲呼救道,「是她!是她!快把她擒住!妖女殺人啦!」
邀雨冷漠地看著蔣氏在那不停呼救,幽冷冷道,「憑這幾個人,你以為救得了你?」她說著再次緩緩抬手,卻沒有衝著蔣氏,而是轉向了那個男孩。
蔣氏見狀,驚呼一聲,「不要!」也不知是哪來的力氣,她一下撲到了自己的兒子身上,擋在邀雨和兒子中間,她終於明白了,邀雨想殺人,不過是彈指間的事。她全身匍匐地跪在地上,拼命地磕頭,全無方才傲慢的姿態。蔣氏邊磕頭邊懇求道,「求求你,我求求你,發發慈悲!別殺承伯!他也是你爹的兒子!斷不能有了閃失!你要殺!就殺我吧!拿我的命抵承伯的!」
檀承伯此時方從剛才的震驚中回過了神,心魂未定,顫抖地拽著他娘親,哆哆嗦嗦道,「娘……娘你這是幹嘛……娘您起來……」
蔣氏見了,猛地拽了男孩一把,迫使他跪在地上,接道,「快!快求求你姐姐!快!快!」
蔣氏的連聲催促,反倒讓檀承伯沒了主意,愣在當下不知如何是好。
邀雨輕蔑地看了檀承伯一眼,「哼,就憑你,還想上戰場。不過是個孽種。」她邊說邊俯身拾起地上一團血肉遞到檀承伯口鼻面前,道,「戰場上,你要吃敵人的肉,喝敵人的血――」說完,就將肉塊狠狠按在他臉上!
濃重的血腥味兒直襲向檀承伯,他只胃中一陣翻騰,接著「哇――」地一聲就吐了出來!
邀雨忽然滿足地哈哈大笑,將肉塊扔到檀承伯腳邊,一字一頓道,「你吐了,正好用這個熬湯補補!」
檀承伯聞言,又「哇――」地猛吐一通。
邀雨回首看向子墨,又低頭瞧了瞧自己,黛眉緊蹙地向田叔道,「給我預備洗澡水,我洗乾淨了再上路。」
田叔早已經嚇呆了,被邀雨吩咐才回過神,趕忙一溜煙跑出院去準備。
邀雨則不急不緩地走向院外,驚得院門口的士兵全都自動躲閃到兩側。
一轉眼,邀雨被押出檀府已有一月。這一個月里,他們出建康城,沿著長江一路向西,向著與吐谷渾邊境行進。大約新帝知道檀道濟此時正在南兗州戒備魏軍,所以故意將邀雨流放到西邊的蜀郡,怕他徇私再放了邀雨。
邀雨和子墨一路上也沒閒著,從押解他們的士兵談話間大概了解了些情況。
先帝駕崩前,覺得檀道濟雖有武略,卻無野心。徐、傅、謝三人更是一路跟隨他的肱股之臣,故將皇上託付給了四位顧命大臣。雖說四人都是他精心安排的,但總還是擔心權臣威勢過大,以致皇權旁落,於是先帝在彌留之際,特意將四人的軟肋都一一交代給了自己的太子劉義符。
無須多問,檀道濟的軟肋便是他的女兒檀邀雨。邀雨詐死,往小了說,可以說成是慈父之心,往大了說,便是欺君之罪!
可誰想到,皇上自從知道檀邀雨未死,就連著幾夜惡夢纏身,每每夢見當日那布滿詭異紋路,青紫色的臉。因此先皇甫一歸天,新帝便趁著檀道濟督軍南兗州,下了旨意要將檀邀雨流放。要不是先帝千叮嚀、萬囑咐,要他不到危機關頭,絕不能動檀邀雨,他早就下旨賜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