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慢著!」他高聲道,「你既拿了賞銀,便將瘴怪留下!待到明日午時,殺了為民除害!」
邀雨一聽便惱了,祝融是她的救命恩人,她豈有恩將仇報之理?
她冷眼看了看郡君和梁翁,腦筋一轉,問道,「那懸賞上,哪一句說抓了人要交給你們處置?」
郡君聞言一愣,仰首細細回想懸賞內容。回想完依舊不死心,招招手讓守衛取來了告示,用手指點著一行行看完,倒真是沒這一句。
梁翁卻不會被邀雨輕易糊弄,正色道,「瘴怪禍患百姓,今日既已伏法,便容它不得。」
邀雨目光對上樑翁,看得出這個左相是個正直之人,她這才和緩了些口氣道,「你說他害人,那你倒是說說,可有誰是死在他手下的?」她說著又掃了一眼堂外湊熱鬧的百姓。
大家面面相覷,嘀嘀咕咕地議論了半天,卻舉不出個人來。倒是有人被瘴怪嚇到過,可的確沒人因此喪命。
邀雨見無人答她,又接道,「倒是他,一直被你們無辜追殺,落下這許多傷!」她抱起祝融一直粗大的手臂示意給所有人看。大家才注意到祝融全身都布滿大小的疤痕!
由於對祝融的處境感同身受,邀雨有些怒道,「你們不過以訛傳訛,聽信傳言,便要殺他!我就不信,你們不知道他本是個人,根本不是怪!」
見依舊無人應答,邀雨更加氣不打一處來,「你們之所以這麼肯定他是怪,無非是因為郡君借著捕怪的名義加收了大量稅金!」她說著眸中金光直逼陰平郡君,「真要說有人禍害百姓,那也是這個郡君!不是祝融!」那天懸賞一出,邀雨就聽人私下議論,擔心郡君又要藉機收稅,此時正好拿來反咬一口。
圍觀的百姓都被邀雨的話點醒,齊齊看向郡君。連左相梁翁,也盯著郡君等他答覆。
陰平郡君慌了,忙道,「不對!這是怪!是怪!你們別被騙了!」
「不是――!」響徹天際的巨吼聲後,祝融憤怒地舉起雙手,猛地錘向地面,青石板的地面立刻被砸出兩個深坑!嚇得百姓們紛紛後退!
「我是人――人――!」祝融聲音雖然瓮聲瓮氣,發音也極其模糊,可所有人都聽懂了。
邀雨怕他發狂,一把摟住祝融,催動真氣,將他偌大的身軀壓制下來。轉臉對梁翁道,「他未傷過人,你們無權殺他!還是說仇池國有立法,長得醜的都要處決?那你得先把上面坐著的那個一臉奸相的郡君殺了!你們容不下祝融,我容得下。我帶他走。」
梁翁已明了事情始末,微微擺了擺手,示意邀雨和祝融可以離開了。
邀雨一看便知梁翁肯定不會放過這個陰平郡守,便轉過臉對他調侃道,「誒!我給你看個面,你印堂發黑,天庭發紫,命不久矣――」說完牽著祝融大步離去。
陰平郡君驚愕地看著她,對梁翁道,「就、就、就這麼讓她走了?」
梁翁冷哼一聲,「她走不走不要緊,倒是你走不走得了是真!」說完氣憤地離鎮衙而去,他已知郡君私自搜刮民脂民膏,此返回去,定要徹查。
見梁翁甩下這麼一句話,郡君當下慌了神,「怎麼辦,怎麼辦,這可如何是好!」
與其等死,不如逃之夭夭,等待時機,捲土重來!於是郡君忙吩咐,「快!快、快!讓府中家眷收拾包袱,咱們這便要逃命去了!」
原本站在一旁的門人謀士卻上前頗有深意地笑了笑,寬慰陰平郡君道,「大人莫慌,今日之事,未必是凶――」
陰平郡君急得都快哭出來了,忙問,「先生此話怎講?」
謀士俯身上前,與郡君耳語了幾句,郡君聽後不免大駭道,「此事當真?」
謀士點頭稱是,壓低聲音道,「這女郎身份如此特殊。今日梁翁輕縱了她,若是大人上奏,給梁翁扣個勾結劉宋檀道濟,意圖奪權之罪,怕是大人不但不會有殺身之禍,反而會平步青雲!」
陰平郡君渾身打了個一激靈,膽怯地問,「這會不會太冒險了?梁翁聲望之高,連仇池公都要禮讓三分。」
謀士搖搖頭道,「自古富貴險中求,與其別家舍業,顛沛流離,何不搏上一搏?」
陰平郡君聞言心一橫道,「好!依君所言!」
次日一早,邀雨怕在這鎮上夜長夢多,就同子墨、祝融收拾了一下行李,租了輛馬車離開了陰平郡。邀雨雖武功無人能及,駕車卻是亂七八糟,為了怕子墨路上顛簸,她特意在車上多鋪了幾床被褥讓子墨躺在裡面休息,祝融由於體型太大,只好在馬車後面又拴了個板車,讓他坐在上面,又用麻布將祝融從頭到腳蓋住,一行人就這麼奇奇怪怪地上了路。
手裡有了銀子,心裡也就有了底。一路上邀雨一邊掂量著手裡的錢袋,一邊考慮接下來該怎麼辦。他們身上沒有通關文牒,換句話說,目前除了仇池,他們哪都去不了。
可就算能出仇池,又能去哪呢?如今亂世,劉宋和北魏各占據半壁江山,北邊兒還有西秦、北涼和北燕苟延殘喘著。除了這些,一些偏遠地域還有許多叫不上名也不為人知的政權,多數是以前滅亡各國的殘部或余族。他們秘密地蜇伏於塞外或其他政權之下,等待覆國之機。可真正能像代國復興成北魏的,又有幾個?
邀雨正天馬行空地瞎想,突然感到一股殺氣直逼自己而來!子墨雖在車中,但顯然也感覺到了,他猛地起身卻又無力地跌了回去。時間不容邀雨多想,一道劍光便已到眼前,邀雨從小就習遍各家武學兵器,光是看劍勢便知道是天南山紫岳門的劍法。她也不躲,揚起馬鞭隨意的一撥,那劍便像是震在巨石上一樣被生生地彈出去了數丈之遠,持劍的蒙面人也被震得虎口處鮮血直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