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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一需要特別注意的是,檀邀雨如今已經是半神之體,生人未經許可,不可靠近三尺距離之內,否則死傷難保。
拓跋燾翻來覆去將竹簡看了個遍,就真的只有這寥寥數語。至於檀邀雨怎麼傷的,何時傷的,什麼時候能醒都隻字未提。
對於不可靠近三尺距離這件看起來最不靠譜的事兒,拓跋燾反倒是沒什麼懷疑,畢竟目睹了檀邀雨戰場上一人橫掃先鋒軍的場景,半神之身已經是含蓄的說法了。
看著近在眼前的馬車,拓跋燾卻覺得像是得了個燙手的山芋。宗愛小聲探問道:「陛下,現下要如何安置天女?」
拓跋燾想了想,「就讓馬車停在這兒吧。派一隊在周圍保護,叮囑他們不要靠近馬車。」
拓跋燾此時也不急了。既然人已經到了他的軍營,那就如信所說,耐心等到邀雨醒來便是。
拓跋燾吩咐完轉身回帳,留下宗愛指手畫腳地又派了一隊人,在馬車外圍了個圈,就像豎起了一個人形的牢籠。
這一整個白天,檀邀雨的馬車都成了整個魏營的焦點。無論是巡邏的,還是來通報的,都很難忍不住瞟上一眼。
拓跋燾的帥帳附近本就戒備森嚴,此時再加上這一圈人,氣氛緊張到人喘氣都不敢大聲。
入夜時宗愛又藉口說防止歹人靠近,貼著守衛又插了滿滿一圈的火把,把整個馬車周圍照得如同白晝。若真有傷患在馬車內休息,恐怕要被這火光晃得連眼都合不攏。
可這一圈的火把,不僅僅只照亮了檀邀雨的馬車,更是照亮了守在仇池城牆上所有人的眼。
崔勇看著那遠遠的一圈明亮,帶著長輩的驕傲與心疼嘆道:「不虧是大將軍家的女郎,這份孤勇,怕是男子也難做到。」
敢在敵營帥帳前安枕入眠,又能讓敵軍連動都不敢動她一下。檀邀雨的馬車此時就像一座神只,又像是扎在敵人心臟上的一根馬槊,宣告著她和仇池的不可侵犯。
子墨盯著那馬車出神,秦忠志則忍不住背過臉去抹眼睛。
這一夜,所有人都因為檀邀雨的睡夢無法入眠。
拓跋燾每隔一個時辰就會派宗愛去看馬車的動靜。宗愛頂著兩眼下的烏青,一個日夜跑進跑出,平日裡替陛下守夜都沒這麼辛苦過。
這一幕全都落在了四周魏軍官兵的眼中。有人私下議論,陛下對天女可是破天荒的重視。
還有人說竇太后病重之時,陛下也是如此時時探問。自竇太后走後,陛下就從未對任何人或事如此上心過了。
這些私下的議論,一字不差地都落入了檀邀雨的耳中。眾人以為她睡著了,實際上她只是礙於身體損耗過大,眼下能操控的銀絲少得可憐,不得不用一個日夜,斷斷續續地打聽營中的消息。
她故意選擇這種方式,不但立了威,更是為自己下一步棋籌謀。
待翌日清晨,她在祝融的攙扶下飄飄如仙般走下馬車,見到周圍魏軍官兵畢恭畢敬的態度時,檀邀雨知道,自己這一夜要造的勢已經成了。
第七百五十二章 、變了個人
檀邀雨由祝融陪著,一路走進帥帳。
見拓跋燾在上首位坐得板正,檀邀雨忍不住莞爾一笑,「三日不見,陛下怎地憔悴了不少?」
檀邀雨隨口一句話,卻讓拓跋燾和宗愛都愣了一瞬, 以為自己眼花了,居然覺得檀邀雨今日十分的溫柔小意。
拓跋燾忙乾咳一聲掩飾自己的尷尬,開口吩咐宗愛:「請天女落座。」
宗愛忙上前引著檀邀雨入座,檀邀雨認真打量了宗愛一番,依舊笑意盈盈道:「宗愛,哦不,中常侍大人, 許久未見了。大人一向可好?」
若不是拓跋燾的目光如芒在背, 宗愛絕對會以為自己幻聽了。
這還是檀邀雨嗎?這還是曾經將他的小命玩弄於股掌的檀邀雨嗎?事出反常必有妖!宗愛瞬間就對檀邀雨警覺起來!
憑著在宮中練就的處事不驚之能, 宗愛也露出了一個看似十分誠懇的笑容,「托天女的福,奴一切都好。您這邊請……」
檀邀雨落座後,祝融順勢就坐到了她身後。祝融體型龐大,從拓跋燾的角度並不能看到祝融的一隻手撐著檀邀雨的後背。
拓跋燾見檀邀雨面色的確不佳,就難免擔心地問道:「送來的信函上說你傷了?可還有大礙?要不要朕宣太醫來瞧瞧?」
檀邀雨淺笑,「多謝陛下好意。只是本宮的傷非尋常大夫能治。本宮聽說平城名醫眾多,等大軍回了那兒,必會尋到療傷聖手解本宮之困。」
宗愛心裡「咯噔」一聲,真是怕什麼來什麼,聽檀邀雨的話音,這是要隨他們一起回平城?!那仇池怎麼辦?直接撤軍?!
這麼大的事兒,陛下都不用同各軍統帥商議一番再做決定嗎?
宗愛心驚之餘,偷偷去看拓跋燾,見他臉色果然不大好。
檀邀雨也瞧出來,故意追問道:「按照當日之約,本宮已將仇池委託給秦相打理,怎麼陛下這邊, 卻似毫無準備呢?」
拓跋燾當然不能說是怕檀邀雨騙他,只好搪塞一句,「大軍調度尚需時日安排。」
這話若是別人說,檀邀雨可能會信。但以北魏速戰速決的作風,加上拓跋燾上馬就衝鋒的性子,這種藉口聽聽也就罷了。
檀邀雨也不點破,只是頷首道:「既如此,本宮就不耽誤陛下調兵遣將了。相信陛下也清楚,你我結盟,北魏獲得的遠不止仇池這種彈丸之地。以陛下的深謀遠慮,理應不會讓本宮等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