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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大小小的箱子被逐個拆開,王五郎站在最前面一一過目,仔細地不放過絲毫瑕疵。他點了頭的就被僕從抬進艙內,他不滿意的則立刻被搬下船,再去換其他的。根本沒有討價還價,商量的餘地。
從絲綢布匹,到煙燻燭台,再到管樂絲竹,莫說湖陸軍營里的將士,便是檀邀雨也未曾見過這麼多五花八門的東西。她原本還有些擔心王五郎不能勝任,此時倒是徹底放心了。
檀家兄弟的主船要比邀雨的漕船高出許多,倆人扒在欄杆上就能將整艘漕船的情況看得一覽無餘。
就這麼看了半個時辰,檀粲已經從方才的新鮮好奇,變成實名羨慕了,「大哥……這些東西該不會都是小妹買的吧?別的我是不識,那案桌倒頗像我之前在建康看中的那張。當日問了價格,嚇得我連那店都不敢再去一次了。」
檀植瞟了二弟一眼,眼神無聲地表示『瞧你那點兒出息』。
檀粲不樂意了,「哥你若是硬氣,就不用為了買把好劍就存了兩年軍餉!咱爹那胳膊肘往外拐的性子,好東西都給下屬了,就可咱哥倆剋扣。你瞧瞧我這套軍甲,還是你之前穿不下的,他都不說幫我重新打一套新的!」
檀植忍不住看了眼四周,見沒人聽見檀粲的話,才小聲訓斥道:「你少說兩句。被旁人聽見了,爹的顏面何存。還怎麼在部下面前立威?」
檀粲皺皺鼻子,「大將軍哪兒會在意這些?」
他又往下瞧了眼,滿是羨艷道,「小妹這是挖了座金山啊?瞧瞧這手筆……不過是半月的船行,都過得如此講究。」
檀植聽出了二弟話中的意思,微微蹙眉,「爹叮囑過小妹,讓她不要過於張揚,如今看來,她是絲毫沒打算聽。」
檀粲不以為意地擺擺手,「爹這根本是掩耳盜鈴。就算小妹悄無聲息地進建康,難道城裡那些人家就會不知道?皇上就會不知道?爹如此叮囑,無非就是希望給她尋個平常些的人家嫁了。可你瞧瞧,若非鐘鼎,哪家襯得起她?怕是夫家的院子都擺不下她的嫁妝。齊大非偶,門不當戶不對的,她若真被許給個尋常人,要麼夫家變成附在她身上的吸血鬼,要麼就是她一怒之下滅夫家滿門。怎麼看都不是好事兒。」
檀粲剛自覺聰明地說完,就聽大哥喚了句,「父親。」
檀粲脖兒一縮,回頭正瞧見檀道濟正黑著臉站在他們哥倆身後,顯然將方才的話都聽見了。
檀粲原以為在劫難逃,可等了半天也未聞父親罵他。正想先認個錯,就聽檀道濟吩咐,「老大你下去瞧瞧,她到底都弄了些什麼?」
檀植頷首,「喏。可要讓他們將東西搬下船?」
「她連我的話都不聽,怎麼會聽你的?」檀道濟說完就黑著臉走開了。
檀粲有些疑惑,「爹這是什麼意思?隨小妹折騰了?」
檀植沒搭話。二弟雖然經常口無遮攔,可他方才說的,怕也是父親擔心的。檀植曾經算過,光是仇池的糧草花銷,就已經是個天文數字。更何況小妹還在暗中接濟湖陸軍營的開支。
照眼下看來,除非是一國之君,否則怕是哪家都娶不起這種娘子。可一國之君……
檀植只覺得越想身上越發冷,索性把這念頭拋在腦後。老實照著檀道濟地吩咐去漕船那邊看熱鬧。
也正如檀粲所說,與此同時,檀邀雨回建康的消息已經傳回了建康。
大多數不知道此前檀邀雨為劉義季解毒的人,都以為這是檀道濟抗北有功的原因。
檀家找回傳國玉璽時,就有過赦免檀邀雨流放的詔書,可人卻始終沒回來。大家本猜測許是檀家還有顧忌。
此次檀家又添新功,這才將人帶回建康,即便皇上不高興,怕是也不能多說什麼。
檀家在朝中本就舉足輕重,此次抗北又民心更盛往昔,聲望已朝野皆知。檀邀雨身為檀家的獨女,想求娶的人家本該多到數不清。
可檀邀雨終歸有「妖女」的名聲在前,讓各家主母都不敢輕易動作。
不過借著各種由頭上門,找蔣氏「嘮家常」的人倒是越來越多。
蔣氏原本還是想趁機抹黑檀邀雨幾句,可檀道濟仿佛早就預知到今日,臨行前就指了田叔的媳婦去了蔣氏身邊盯著。
不管誰來府上做客,這位老嬤嬤都在蔣氏身後站著。盯得蔣氏如坐針氈,多一句歪話都不敢說。
直到一日田叔病了,蔣氏這才擺脫了田嬸,急匆匆就去了彭城王府。
自打上次在王府宴請時遇到了被抬了側妃的九熹,蔣氏只覺自己是攀上了高枝。九熹不過幾句枕邊風,彭城王就在戶部給檀承伯尋了個肥差。
檀承伯期初還不願意,嫌那官職太小,又與他領兵的志向不同。可被蔣氏磨著去做了幾個月,嘗到了其中的甜頭,便也欣然接受了。他不曾想到,兵法上學到一些謀略算計,用在撈油水上,竟讓他如此得心應手。
蔣氏為此送了不少好處給九熹。可九熹每每都回給她價值更高的回禮,只說想同蔣氏結個善緣,讓她有空多去彭城王府坐坐。
蔣氏並不傻,可她不知道九熹的真實身份,還以為九熹是替彭城王在拉攏檀家。毫不誇張地說,如今無論是誰想坐上那張龍椅,都要檀家點頭才行。
想到彭城王日後是要稱帝的,蔣氏這賊船上得是義無反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