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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魏晉遺風尚存的如今,人們普遍認為相由心生。長得好的人,必定是內心澄明,坦坦蕩蕩的君子。而長得不好的人,則無疑是無德無才,或是骯髒齷齪的小人。
秦忠志跟這位崔浩比起來,簡直是太吃虧了。同樣的話,秦忠志說出來,旁人首先就會覺得他話中有什麼陰謀。可崔浩說出來,就能讓人堅信不疑,奉為金科玉律。
這種天差地別,讓邀雨都忍不住替秦忠志惋惜,感嘆道,「崔司徒生得真是太好看了。」
邀雨並沒感覺到,自己突如其來地誇讚聽起來多麼詭異。拓跋燾,子墨,贏風,連宗愛和祝融都轉而去盯著崔浩看。
崔浩尷尬地咳嗽了兩聲。這種注視和誇獎,他年輕時倒是真沒少聽。自從上了年紀,成了崔家的宗主,自然就給人疏離和高高在上之感,倒是很久沒像今天一樣被人誇獎容貌上佳了。他微微作揖,「仙姬謬讚了。」倒是不似之前那般清高了。
子墨了解邀雨,很快就明白了邀雨話中實際的意思,一想明白,便不再多看崔浩一眼。
而贏風聽到邀雨誇獎崔浩,腦中出現的第一個念頭就是,這丫頭還是有審美的!料定拓跋燾不會讓他留在這兒聽議事,贏風索性告退,回房卸易容去了。等下一定要讓這小丫頭見識見識,什麼才叫真正的盛世美顏。
拓跋燾也看了崔浩好幾眼。心道難不成檀邀雨喜歡崔浩這樣上了年紀的?拓跋燾看著崔浩長長的美髯,再摸摸自己下巴上還光禿禿一片,這可真有點兒難度……
崔浩見連拓跋燾都盯著自己看,忍不住出言提醒道,「陛下。正事要緊。」
拓跋燾這才晃過神,「噢對!正事要緊,還請仙姬借一步說話。」
第一百二十九章 、巡邊
拓跋燾也知道這事兒一句兩句說不清,便先在主位坐了。崔浩也對邀雨和子墨微微拱手後,在拓跋燾左手側的案桌後落座。
子墨和邀雨沒有分席,而是一同坐到了崔浩的對面。這個舉動讓拓跋燾很是不悅,但現下當務之急不是拆散邀雨和子墨,所以他只是皺皺眉,並沒多說什麼。
眾人皆已落座,邀雨主動問道,「不知陛下清早前來是何要事?」她看到拓跋燾一身戎裝,心裡便有些擔憂。難不成是和劉宋又打起來了?不是剛簽了休戰書嗎?
拓跋燾對崔浩點了點頭,示意他來同邀雨解釋。崔浩便不疾不徐地開口道,「從渤海郡抓到的那批埋伏吾皇的俘虜已經招供,說他們是宋人。」
「哦?」邀雨挑眉,她沒記錯的話,當時拓跋燾曾經說過,那些人握韁繩的姿勢是柔然人慣用的姿勢。
「這話我們自然是不會信的,莫說當時陛下已經察覺這些人來自柔然。便是這些人的體格體貌與宋人也相去甚遠。」崔浩不等邀雨出言質疑,便否定了那些俘虜的供詞,「只是朝中的眾臣卻不願相信這是柔然人做的。」
「不願相信?」邀雨立刻就察覺了崔浩這個特殊的用詞。
崔浩捋著鬍子,點點頭,看來這位仇池的仙姬的確如同傳聞中一般,是個敏銳的人。
「他們不想打仗。」拓跋燾插話道。
「他們?」邀雨不解。
拓跋燾不自然地扭了扭脖子,他知道崔浩對於這件事不便多言,只好有些尷尬道,「是朝中的鮮卑貴族們。他們覺得已經為北魏打下了大片江山,如今,他們只想要好好享樂。」
邀雨笑笑,心道,果然都是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難。可北魏如今四周皆有強敵環伺,哪裡談得上守江山?這種時候鮮卑貴族便已經開始貪圖享樂,估計北魏也不過如此了。
「所以你們的貴族們明明知道是柔然人所為,卻想假裝看不見?」邀雨故意問道。
崔浩見拓跋燾面露不悅,忙接過話頭,「也不單是如此,年初的天狗食日,欽天監便上奏說不宜興兵事。朝中的諸位將軍才覺得這事兒應該再好好查查,而不是直接出兵攻打柔然。」
邀雨挑眉,看來幫了她一把的天狗食日,卻在這兒擺了拓跋燾一道。「所以呢?你們來找本宮究竟所為何事?」
崔浩笑笑,「仙姬如今在平城內頗有威信。百姓們都在傳揚仙姬甄選仙童的事跡。陛下同朝臣們商議,既然眼下不能出兵,那就先帶仙姬去巡營,為將士們祈福。」
崔浩的話一說完,邀雨便冷眼看了看拓跋燾,又轉過去看崔浩。拓跋燾昨日掌燈時分來過自己這裡,當時他對此事隻字未提。而今早又一大早就趕來說讓自己陪他去巡營。
邀雨猜測拓跋燾一直在找一個合理的藉口去邊境,大概想親自去核實柔然人的動向。而崔浩應該是昨夜在拓跋燾回宮後,連夜進宮將帶邀雨巡營祈福的點子告訴了拓跋燾。
魏皇剛從她這裡離開,崔浩就想出了這麼一個辦法。這是巧合嗎?邀雨可不信。那麼崔浩攛掇魏皇以自己為藉口,前往邊境的目的究竟是什麼?
邀雨冷下臉對拓跋燾道,「看來你的朝臣們也未必比本宮的好到哪兒去。為了不讓你出兵,竟然連天子巡邊這種事兒都答應你。」
拓跋燾曾經譏諷過邀雨,說她連仇池的臣子都把控不住,如今竟被邀雨逮到機會,反諷回來。
崔浩怕邀雨和拓跋燾之間鬧僵了,趕緊又插話道,「仙姬怕是有所誤會。大魏以武立國,並不似劉宋那般,天子巡邊在魏地其實很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