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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大夫嘴角帶了絲鬼魅的笑,堂堂宜都王,怎會看漏這局勢?
他從仇池回來的途中就聽聞荊州界內發現了一株百年青芝,青芝又名龍芝,雖不是靈芝中的上品,可百年的芝也算罕見了。不早不晚,不偏不倚,就長在荊州,難免不讓人起疑。劉義隆也不避諱,只說青芝是天降祥瑞,派人特意快馬獻給了皇上。不知道皇上見了會想些什麼,而朝中的四位顧命大臣是否想的同皇上一樣呢?
兩人各有所思地坐了一會兒,劉義隆冷冷地開口道,「王大夫畢竟上了年紀,你點住他的穴道太久,怕他會吃不消,你早些回去放了他吧。」劉義隆說完又掃了一眼身邊的「王大夫」,心想,這傢伙,功夫不好好練,整天搞些邪門歪道,這張易了容的臉,便是劉義隆自己也分辨不出來。
假扮的王大夫「嘿嘿」一樂,抱拳抬步,「那我就先走了,今個兒佳人有約。」
劉義隆點點頭,「檀邀雨那邊你遣人盯著,別被她發現了。」
那「王大夫」點點頭,身形一動便到了房門前,剛要開門出去,卻又聽身後劉義隆低喚,「嬴風……」
「王大夫」顯然沒預料到劉義隆會喚他的真名,身子一頓,停在門口。
劉義隆猶豫了一下,才找到合適的措詞道,「荊州城最近收到很多採花賊的訴狀,目下州府和民間都有懸賞捉拿,你小心別牽扯上。」
嬴風背對著劉義隆,臉上滿是玩世不恭的笑。以劉義隆的性子,出口叮囑是破天荒頭一遭,就當領個情吧。於是他轉身,恢復了王大夫的聲音和語調恭順道,「臣定當留心,多謝殿下掛懷。」
說完他就端端正正地拜了拜,拜到一半似是覺得實在彆扭,索性擺了擺手道,「走啦!」
第十七章 、梁翁
嬴風走後,劉義隆從袖中掏出一小片帛,對著上面的字出神。他收到這密信已有三日,今日必須要回復了,可他卻還在猶豫不決。
正想著,一聲稚嫩又急切的呼喚由遠及近,「三哥!」
隨著聲音,一名七歲的男娃幾乎是跌進房來,他一進門就四下張望,見屋內除了劉義隆再無旁人,不免有些失望。
劉義隆見是自己七弟,不免愛憐地沖他招手道,「季兒何故如此匆忙?」
劉義季聽話地走到哥哥面前,神色擔憂,但又不知如何開口,最終還是一跺腳,直言問,「三哥可是病得很重?」
劉義隆聞言一愣,「季兒何出此言啊?」
劉義季見三哥不直接答他,擔憂更重幾分,紅了眼圈道,「每次王大夫來問診,你都不許人進屋,可不是有事瞞著!我今日一聽說王大夫來了,就一路跑了過來,竟還是沒趕上!三哥……我……我不要你死……」他說著哽咽起來,「母妃死後,若不是三哥把我帶來荊州,我在宮中怕只是日夜受人欺凌。如今若三哥也不再了……我……我……」他說著,再也憋不住淚水,放聲大哭起來!
劉義隆見了,竟被七弟的小孩性情逗樂了。
劉義隆的生母胡道安出身市井,又不善取閱之法,一直不受父皇待見。生下劉義隆兩年,就因得罪了當時最受寵的袁美人而被父皇譴責而死了。劉義隆此後便被隨意扔給了剛入宮的何美人照顧。後來何美人生下劉義季,兄弟兩個就格外親厚。只可惜何美人在宮中也沒熬幾年就去了,彼時正趕上劉義隆奉旨赴任荊州,便求了父皇,將七弟也帶在身側。因這兩個兒子都不受先皇劉裕所喜,所以當日也沒橫加阻攔。
劉義季哭著哭著,猛地想到了什麼,哭聲戛然而止,掄起袖子一抹眼淚道,「三哥莫怕,弟弟這就命人遍訪名醫,王大夫治不好,必有別的大夫治得好!」他說罷,也不等劉義隆答話,便風風火火地又衝出房門!
劉義隆心裡一暖,他這個七弟,是唯一一個真心待自己如兄長的。而其他的……明里暗裡,竟是些污穢不堪的苟且之事。他的一身病,又豈是天生就帶來的?
心念及此,他提筆回了那份京中密報,空為魚肉,任人刀俎的日子總要有個盡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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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說邀雨,殺了兩批不入流的刺客,三人一路向北到了仇池國都城的武都郡。這裡地處魏界,更多見身著胡服打扮的遊俠兒。
三人皆是灰布粗衣打扮,為了怕祝融嚇到人,邀雨還特意找了個斗笠讓他穿上。還沒進城,就聽見裡面一陣喧譁,眾多的仇池百姓正簇擁著一輛馬車駛出城門,馬車上的人與百姓依依惜別良久,最終眾人止步於城門,馬車才緩緩駛向城外。
馬車駛過邀雨三人身旁時,突聽得車廂內一個蒼老的聲音道,「停車。」
駕車奴僕的依言停下,轉身將車中人扶了出來。
從車上出來的是為老者,白髯雪鬢,有些古道仙風的感覺,那人沖邀雨點頭道,「姑娘可還記得老朽?」
邀雨見馬車停下便開始戒備,此時見到了人不免驚訝道,「你、你、你不是那個什麼左相!」
子墨不明緣由,「你認識的?」
邀雨此時忙將衙堂上發生的事情簡要說與子墨聽。
子墨聽玩,眉頭一皺,看了看梁翁身後,見梁翁的馬車只是普通的轅架,並不是宰相應乘的四架車,而方才城門送別,也不似尋常百姓與宰相禮節,心中有些明了道,「難不成,左相是被我等所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