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頁
果然沒一會兒,子墨所在的帳篷背面就被翹起了個小縫,也就將將夠小孩子通過,卻見一道黑影,極快地鑽了進來,又迅速隱入燭火照不到的陰暗處。
「沒讓人發現吧?」子墨壓低了嗓子問,又立刻騰身上去收了紅布。
「那群瞎子!」
雖說邀雨蒙著面,子墨似乎還是看到了她臉上肆意的笑。果然還是小兒心性,如此危機四伏的境地下,她似乎還當玩鬧一般。
丑時是守夜的人最疲累的時候,加之天色漸亮,哨兵的警惕性降低,反而比夜裡更容易得手。邀雨按照子墨的指示,悄無聲息地連過幾班守衛,有驚無險地到了中軍主帳一側。
四粒石子脫手,同時擊中帳門口兩名守衛的睡穴和定穴。只有這樣,才能讓守衛於昏睡中依舊直立站著。
搞定了侍衛,邀雨一陣風兒般鑽入帳內,再一眨眼的功夫就出來了。輾轉騰挪地到了暗處,解了守衛的穴道,順利退回到子墨的營帳中。前後所用,不過兩刻鐘爾爾。
邀雨笑嘻嘻道,「還以為多大個事呢,原來就跟偷人家園裡的果子沒啥區別!」
未防胡夏人生疑,子墨一直留在營中,還特意在帳篷里要了早食。
「想來胡夏應會很快撤軍了。」子墨似有若無道,事情來得太順利,總讓他有些不安。
胡夏王死的無聲無息,在睡夢中被邀雨以內力震斷了心脈。毫無外傷,一臉平靜,就像是被人抽走了三魂七魄一般。
胡夏人一直到卯時才發現事情有異。
早該起床的赫連勃勃帳中一點動靜都沒有。忌憚於他平時殺人如麻的性子,誰也不敢貿然進去。一干將領在帳外等了足足半個時辰,才由太子赫連璝和二皇子赫連倫入帳請安。
隔了有一炷香的時間,二皇子赫連倫才慘白著一張臉走了出來,擺手向眾將道,「父皇今日心緒不佳,你們先退了吧,待會兒需要再傳召爾等。」
兩軍陣前,一句「心緒不佳」,便暫緩進攻。怎是貽誤軍機這麼簡單那。
眾將領聽了都是一臉驚慌與不解,可誰也不敢觸這個霉頭去問。見二皇子的臉色,估計是惹赫連勃勃不快了,使得眾人更不敢忤逆,紛紛在帳外跪安告退。
赫連倫打發走了眾人,才慌忙沖回到帳內。
「皇兄,如何?」赫連倫語音發顫地問守在赫連勃勃塌邊的太子道。
赫連璝沒答話,只無力地搖了搖頭。
赫連倫胸口一悶,焦急道,「可要告知諸將?」
赫連璝依舊不答話搖了搖頭。難得他此時還沉得住氣。
赫連倫此時眼睛睜得銅鈴般大,「皇兄難不成要秘不發喪!」
赫連璝終於抬起頭,狠狠道,「父皇此次出兵,朝中早有言官不贊同。據說是忌憚仇池國中的護國仙姬有北魏拓跋破軍撐腰。後來父皇斬其舌後又砍其頭,懸掛於城門示眾,落了個死無葬身之地。而今……」
赫連璝瞄了一眼榻上的赫連勃勃,陰森森道,「父皇死得蹊蹺。毫無外傷,面部也不似受苦痛般有猙獰之相……若說壽終正寢,父皇正當盛年,如何說的過去?」
「難不成是那個使節!」赫連倫警醒道,「他一來,父皇就殯天了,哪有這麼巧的事?」
赫連璝搖搖頭,「不是他。守門的士兵說他一直在帳中,都沒離開過半步。孤也派人去看了,應該不是他。」
赫連倫聽到這兒冷不防打了個哆嗦,「那皇兄的意思是說,這是……詛咒?」他本想所天譴,但礙於是自己的父皇,又改了口。
那一日在南守山,憑空出現的浩渺天音,「犯我仙地者,天必誅之」。即便是赫連勃勃當日就殺了十數人以定軍心,可誰又能真的當做什麼事兒都沒發生?
赫連璝深吸口氣,「不論是什麼?如今發喪,保不齊會被仇池利用。到時我軍軍心渙散,敵軍卻有天助,一旦仇池出兵反攻,你與孤怕是都要葬身於此!」
赫連璝言辭森森,嚇得二皇子赫連倫出了一頭冷汗。
赫連璝仗著自己太子的身份,吩咐道,「你先回去,孤去安撫住那些將領,今日暫且按兵不動。待明日假以父命,攻城做個樣子,再藉口軍需不足撤兵,以防打草驚蛇。切記,父皇殯天之事,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斷不可讓第三人知曉!」
赫連倫此時已經抖如篩糠,點了點頭,腳下發軟地出了中軍主帳。
赫連璝見這邊安頓好了,便喚來自己的心腹在帳外守著,自己則往各將軍帳安撫人心。
第七十九章 、破局(四)
二皇子赫連倫回到自己帳中,立刻脫了方才戰戰兢兢的慫樣,眸中精光乍現。他坐到案幾後,頭撐著緊握的拳頭沉思著。
太子方才的話或許說的不錯,可反過來說,亦是可以。父皇駕崩,他身為太子,若發喪戴孝,不但有了光明正大的攻打仇池的理由,更可舉哀兵之勇,一舉拿下仇池替父報仇。
而太子之所以不這麼做的原因,正是因為他的太子之位實則岌岌可危。
早在出兵仇池之前,赫連勃勃就幾欲廢了赫連璝的太子之位。此番出戰,更是爆發了赫連勃勃對這個太子的諸多不滿。
如今赫連璝既無戰功,又不得皇帝喜愛,此時登基,怕是眾意難服。再加上如今胡夏國中監國的三皇子赫連昌,此人不僅會討赫連勃勃喜歡,更深具野心。難保赫連勃勃駕崩的消息傳到胡夏後,他藉機造反,自立為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