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檀邀雨離開仇池時,身在建康的檀道濟才收到消息,得知邀雨已經離開巴陵了。
檀道濟原想著這次能將女兒帶回建康了,沒想到檀邀雨偷偷摸摸地入境,又悄無聲息地出境。自己竟是連女兒一面都沒見到。
他此時真是心如油烹。原本以為少帝退位,那道莫名其妙的流放詔書也就作廢了。
誰曾想,劉義隆上位之後,居然對此事隻字不提。
算上晉恭帝,檀道濟已經等了四任皇帝,若此事再沒有定論,邀雨歸家之日只怕遙遙無期。
原本一向隱忍的檀道濟,這次決定上奏劉義隆,為自己女兒求情。
結果奏疏呈上去之後好幾日,也未見皇上有所答覆,反倒是司空徐羨之往將軍府遞了拜帖。
當初廢除少帝,可以說全盤皆是徐羨之主導,傅亮和謝晦相助。而檀道濟和王弘,不過是後來才被告知,參與到廢帝一事中來。
可奇怪的是,劉義隆上位之後,非但沒有褒獎有從龍之功的徐羨之等人,反倒將他們的權利分攤到了自己從荊州帶來的心腹身上。
相比之下,同樣贊同廢掉少帝的檀道濟和王弘皆被加官進爵,這就有些耐人尋味了。
早朝之上,經常能聽到徐羨之同王華、王曇首等人,由於政見不和有所爭執。其實在朝堂中摸爬滾打這麼多年,誰都看得出,這是新帝在同徐羨之等老臣爭權。
如今就連太后的權柄都被新帝,藉由大長公主劉興弟之手給削弱了。徐羨之等人,怕是遲早要向新帝做出讓步。
第二百四十六章 、難以取捨
徐羨之來時,檀道濟親自出門相迎。兩人相互作揖,隨後謙讓著向檀道濟的書房而去。
寒暄幾句過後,檀道濟先問道,「徐大人此番來訪,不知是所為何事?」
徐羨之見沒有旁人在側,便從懷中抽出一卷竹簡,交給檀道濟。
檀道濟不明所以地將竹簡打開,赫然發現這正是自己上呈給皇上的奏疏。不知怎麼竟落到了徐羨之的手中。
檀道濟面色漸沉,「徐大人,您這是何意?」
徐羨之面露憂色道,「你莫怪我多此一舉。只是最近皇上頻頻出手,不少老臣都被迫告老還鄉。你切不可在此時跳出來,做那出頭鳥。」
檀道濟道,「那些告老的臣子,都是出於大長公主的奚落,此事與皇上並不想干。」
徐羨之不滿道,「你我皆是同一條船上的人。你又何必如此敷衍我。誰人看不出大長公主不過就是皇上的馬前卒,皇上哄著她打哪兒,她就去打哪兒。」
檀道濟平靜道,「當初徐司空勸說我等,為家國而計長遠。因此廢掉少帝,擁立新君。如今新君已立,且皇上親政愛民。在下實在不懂,徐大人為何遲遲不肯還政於皇上。」
徐羨之嘆息道,「你無須急著與我等劃清界限。狡兔死走狗烹。我等的今日,未必就不是檀將軍的明日。」
檀道濟道,「徐大人有話不妨直說。」
徐羨之知道,檀道濟是真正的純臣,若不是少帝實在荒誕,即便他女兒被流放,檀道濟也不會反。
徐羨之道,「我已經安排謝晦去了荊州出任刺史。若檀將軍可以占據廣陵,而我與傅亮就在朝廷中樞掌權,我們各自坐擁強兵,方可自保。」
檀道濟此時有些惱怒,「所以徐大人擅自截下我的奏疏,是怕皇上會因此怪罪我,擾亂了徐大人的計劃?」
徐羨之道,「這也是為了你檀家一門的安危。難不成你真的要為了一個女兒,將自己的兒子們都搭進去嗎?」
檀道濟冷著臉道,「天色不早,徐大人請回吧。至於小女之事,就不勞大人費心了。」
徐羨之見該說的話已經說完了,剩下的只讓檀道濟自己去權衡吧。於是便也不再停留,告辭離開。
檀道濟送走了徐羨之後,心裡五味雜陳。是否要為了女兒將檀家滿門壓上去?這個問題,他已經問了自己十二年了……
若不是這天平的兩端如此難以取捨,他也不會矛盾至今,甚至髮妻謝氏執意出家時,連阻攔她的說辭都沒有。
只是檀道濟不知道,徐羨之之所以要死死綁住檀道濟,並不單純是因為檀道濟手中的兵權。
別人或許不清楚,徐羨之卻是知道,劉義隆在上位之前,就應該同檀家的那位女郎有所聯繫。
當年楊盛之子楊玄,死得不明不白,此後仇池突然運送了大量的糧草入荊州,而劉義隆甚至親自出面,抬舉檀邀雨的舅家,一個小小的謝氏旁支。
這一樁樁一件件聯繫起來,徐羨之可以肯定,要麼檀邀雨,甚至整個檀家都早已歸附新帝。要麼,便是新帝在檀邀雨這件事兒上,還另有圖謀。
所以徐羨之肯定,檀邀雨不會死,檀家也不會輕易垮掉。那麼拉攏檀道濟,就成了維持他們現有權勢的重要砝碼。
檀道濟同徐羨之私下會面之事,很快便被建康城中隱藏的荊衛發現,呈報給了嬴風。
這兩位皆是朝中舉足輕重的大臣,若說他們二人私下見面只是為了喝喝茶,吃吃飯,那是誰都不會信的。
於是嬴風毫不耽擱,立刻將此事告知了劉義隆。
此時劉義隆正在書房中為劉義季講解《大學》。
若說劉義隆花在自己七弟身上的心思,怕是比皇長子劉劭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