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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明檀邀雨的容貌也沒有多麼美艷,卻像是一切都恰到好處般,不多不少,就像她的笑容,帶著讓人看不透又心痒痒的疏離。
檀邀雨站定後卻沒急著辯解,反倒是先向王七郎作揖,隨後微微一笑,「在下乃青越秦家子弟,排行十二。因受家中長輩差遣,近日才剛到建康城。我在青越時,便一直聽聞琅琊王氏的清談會乃是建康盛景,所以特央了兩位義兄帶我前來開開眼界。」
檀邀雨這話一出口,謝惠連和王五郎同時一噎,他們什麼時候多了這麼個義弟?還沒歃血為盟過,不認帳行不行?
檀邀雨輕描淡寫般道:「王七郎方才言重了。您的這位朋友所說的,不過是同輩之間的戲言,我自是不會當真。雖然人們常說,相由心生,我卻總覺得不該以貌取人。真正高潔之士,自不會因同輩間的談玄切磋就惱羞成怒,更不會因自己沒得到金蓮就遷怒於我。這位郎君若是當真喜歡金蓮,我便差人為您放上幾朵便是。」
檀邀雨的調笑之語引得下面的人哄堂大笑,有人立刻接話道:「就憑他的長相,怕是還不值一朵金蓮!」
方才喊話的邢銘立刻怒道,「你什麼意思!?」
檀邀雨走到邢銘的面前,作揖道:「邢銘兄請消消氣。我不過是渾說一句,您若是當真,豈不是壞了眾人的興致。依我看來,以邢銘兄的長相,還是……能換得到兩朵金蓮的。」檀邀雨說著,露出一副十分勉強又違心的表情。
邢銘拍案而起,臉都氣紅了,「你竟然敢當眾羞辱我?!」
檀邀雨一臉無辜,「邢銘兄何出此言啊?我不過是將邢銘兄方才說的話,再同你說一遍而已。我既然可以大人不記小人過,難道邢銘兄要耿耿於懷不成?」
「豎子大膽!」邢銘當即暴起,伸手一拳就朝檀邀雨揮過去!這倒是出乎了檀邀雨的預料,她原以為這清談會來的,都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呢。
第四百九十七章 、吃囂張長大的!
這邢銘乃是劉宋的廷尉刑軒之子,因他父親整日跟查案打交道,他受家中影響,所以手上有些功夫。不過他這點功夫,怕是連謝惠連都打不過,自然不可能是檀邀雨的對手。
若不是檀邀雨打算隱藏自己的武功,這人怕是早就要被打飛化作天上星了。
此時邢銘的手腕被子墨死死握住,怎麼都抽不出來,憋得他滿臉通紅。他眼瞳擴大,帶著些驚恐地看著子墨。方才那一瞬間,他甚至都沒看見子墨的身形,手腕就已經被鉛住了。
檀邀雨撣了撣肩上那看不見的灰塵,不再去理會邢銘,繞過子墨走到王七郎面前,她帶著禮貌性的笑容道:「我也並非有意冒犯,也不知王七郎的這位朋友,怎麼如此氣量狹小。」
王七郎今日顯然是被打臉打得狠了,咬著牙瞪著檀邀雨。不過出於禮節,他還是起身還禮,「今日乃是我琅琊王氏的清談會。秦郎君還是讓你的護衛放開邢銘,咱們以問辯論輸贏吧。」
檀邀雨點頭,卻並沒讓子墨鬆開邢銘的手腕,她淺笑道:「也好。王七郎既然要問辯,我便借著方才兩位的一道問再問下去。」
檀邀雨轉過身,向著眾人朗朗道:「方才有人問『天受人善惡於無心,何以世間卻善人少,惡人多』?崔郎君答曰:『譬如泄水墜地,四散橫流,不可以方正渾圓論之。』既,人之善惡,難以一概而論。善人或為惡事,惡人亦可從善。不知我所言可對?」
檀邀雨轉身看向裴清,見裴清點頭。方才裴清如此作答時,曾引得眾人一片嘆服,奉為佳句。
檀邀雨又向裴清問道:「裴郎君既說流水落到地上時,本來並無方向,都是四散開來。何故清風四面,而水卻常東?」
裴清起身,不加思索便答道,「百溪成川,百川入海,水會東流,此乃因勢而為。勢之大者,萬山可開。」
邀雨點頭,「卻是如此,我此處正有一比,不知是否得當?若在座諸君便是百川,百川之勢,旁人只能隨波效仿。琅琊王氏推崇清談,氏族子弟便以清談為好,人人只知談玄。完全忘了這世上還有文、儒、史、武其他四學?」
檀邀雨原本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鮮明的憤憤之色,她怒目掃向圍觀的學子們,「如今朝廷遠有韃擄擾邊,近有西南瘟疫,襄陽六郡大旱。諸位皆是來日朝中棟樑,白衣相卿,卻在此理論究竟是目深者為美,還是目突者為俊!可為恥乎?」
邀雨冷哼,「吾受十朵金蓮不以為恥,卻以在此虛度光陰為恥!」
她廣袖一揮,「諸君既然要以問辯論輸贏,我今日便在此立下一題。自今日起,我在雞籠山上的五學館恭候諸君,但凡能以此題辯倒館中任何一人的,我以千兩黃金奉上!」
在場眾人聞言都隱隱激動了起來。一千兩黃金啊,這可不是小數目!立刻有人高聲問道:「小郎君的問辯題目為何?」
檀邀雨走到王五郎的案桌前,將上面的碗碟一揮而下,又從旁邊取來筆墨,直接在案桌的桌面上揮毫而書,寫罷,她將案桌一腳踹翻,讓上面的大字朝向眾人。
「清談誤國」!
周圍的抽氣聲此起彼伏,眾人一半覺得檀邀雨是傻了,另一半覺得檀邀雨是瘋了!
檀邀雨卻像是沒意識自己正在把天捅個窟窿一般,笑道:「怎麼?我不過是按你們的規矩立了個題,你們若不敢辯這個,那我便換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