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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忠志離開後,檀邀雨他們再次上路。
雖說檀邀雨本心覺得朱家不會放著行者樓不要,過去拍拜火教的馬屁。可她跟拜火教的人打過幾次交道,深知他們的教徒能有多瘋狂,有所甚至不惜以身殉教。若朱家也是這樣,那就真的不好辦了……
檀邀雨自認對敵人從不手軟。可對自己人,她不知道她下不下得去手……
檀邀雨常聽人說,亂世之中,活著辛苦。可她此刻才真的體會到,想要拼過天命,更改自己必死的命格到底有多難。
仿佛冥冥之中有個人就站在高處,看著她在沼澤里掙扎,然後像是好心,又像是好奇似的,遞給她各種脆弱,不能用力拉扯的枝條、布帶、紙繩子,讓她每次都以為自己能上岸了,然後又重重跌回去,在沼澤里陷得更深……
為了躲開拓跋燾的追蹤,檀邀雨他們一直沒有入城。直到十日後,在進入南宋前,才進洛陽城補給食物,更換著裝。
洛陽城雖不似統萬城牆高宮深,卻遠比統萬城深沉古樸得多。若不是北方戰亂割據,洛陽本該是華夏的中心。北魏的朝廷中,依舊有不少文臣認為應該定都洛陽而不是平城。
洛陽城內很熱鬧,雖然氏族和顯貴多居住在平城,但洛陽城內行走的人依舊有不少是衣冠楚楚,風姿颯颯。
或許因為洛陽靠南,這裡雖然屬於鮮卑政權的管制之下,街道上走得卻更多是漢人和身著漢人服飾的胡人。漢化的程度要遠高於平城。
然而無論是橫平豎直的街道,分列東西兩城的洛陽大小市,還是一個個密密麻麻充滿了喧譁聲的里方,都沒法讓檀邀雨興致高昂多少。
他們一到洛陽,就立刻去找各方的眼線打探消息。這麼多天的奔波之後,檀邀雨總算在收到父親和嬴風發來的消息時鬆了口氣。
檀道濟的消息很簡單,他已經收到了孟師的示警,會留意七皇子的動向。讓邀雨照顧好自己,不用擔心他們。
而嬴風則是直接讓人送了個腰牌,有了這個腰牌就可以隨意進出南宋的城門。嬴風的信中說七皇子本來是要替皇上赦免檀邀雨的流放之刑的。結果陰差陽錯,就又被派去策應討伐謝晦了。
檀邀雨捏著嬴風的信,在洛水河畔發了一個白日的呆。
一年又一年,她在地宮裡盼了整整十年。然而等來的只是一道流放的旨意。如今她在外顛簸流離近四載,本來已經不抱任何希望時,卻又得到了赦免。
有了這道旨意,她不用再偷偷摸摸,也不用再喬裝打扮,可以正大光明地進入南地。
子墨坐在她身側,一聲不響地望著洛水滾滾流過,仿佛曾經的那些艱難,終於被時光帶走,傷口也得以癒合。
檀邀雨舔了舔發乾的嘴唇,「你說,這道旨意到底是為了換傳國玉璽,還是為了換父親替朝廷除掉謝晦?」
子墨用手掌蓋住邀雨的頭頂,像是為了壓住她因不安而隱隱焦躁的情緒,「便是兩個都要,將軍也會給。能讓你重獲自由,一直是將軍的心愿。只是他總需要在檀家和你之間做選擇。如今這樣,已經是最好的局面了。」
「或許,」檀邀雨聲音有些顫抖,似乎沒有多少自信道,「能將娘也接回家……」
自己被關入地宮,是母親出家的直接誘因。如今她已經被赦免,母親同父親間的矛盾也能化解了。
子墨隱隱擔憂地問:「所以你打算回南邊去?」
對於現在的檀邀雨來說,哪怕仇池只是彈丸之國,也好過南宋和北魏。因為這兩個國家的皇帝都只會不斷地利用邀雨,直到將她榨乾。
「回去?回哪?建康城?」邀雨喃喃道,「哪裡回得去?檀家哪兒還有我的容身之地?即便是真想同父親母親還有哥哥們在一起,也不能是在劉宋。」
子墨鬆了口氣,「那我們現在回仇池?眼看就要年關了。你好歹是仇池國主,總不能年年都讓丞相代你祭天。」
「不。我還是想先去南邊看看。既然已經知道父親在對謝晦用兵,我為人子女也該去看看。況且我總還是不放心那個七皇子。據說劉義隆待他就像親生兒子一樣。嬴風說他本來是要入北境,替劉義隆宣旨。可北邊亂成這樣,沒有哪個國家不在打仗,劉義隆怎麼會放心七皇子出使?」
檀邀雨又看了一眼手上嬴風的消息,隨後將絹布握在掌心,內力頃刻間將絹布變成了粉末,隨著邀雨的手一揮,順著風飄入洛水河中,不見了蹤影。
檀邀雨拍拍手,故意任性似地道:「啊——不如鼓動大哥,就此反了算了!整日猜度來猜度去,一直被人捏在手心裡,倒真不如像謝晦一樣破釜沉舟了。」
子墨明知邀雨只是隨口說說,卻依舊認真想了想道:「大郎君是不會反的。二郎君倒是有這股狠勁兒,只是他很有可能造反沒兩日,就覺得煩了,又要撂挑子不干。」
邀雨「噗呲」笑出了聲,「從小就屬二哥挨得打最多,偏偏他又最不愛上進。我記得他以前還說過,後半生要靠大哥養著。他就只負責陪爹娘解悶……那時候……可真好……」
第三百四十六章 、襄陽
子墨見她情緒又要低落下去,伸手就捏住邀雨的臉,「雖然沒了那些安逸,可你現在好歹活著。只要你活著,早晚有一日,還能再過回原來的日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