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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墨曜想不通,但她知道萬事得照著邀雨的話做。沒一會兒,秦忠志和蓋吳就被叫進了宮裡。
秦忠志見邀雨腦袋上還纏著長布巾,乾咳了兩聲道:「女郎不用如此心急。好歹把頭髮弄乾了再說,否則可是要頭疼的。」
秦忠志其實是想隱晦地提醒邀雨,身為國主,召見臣子要注意儀表,怎麼能還濕著頭髮就見人?女郎還是未嫁之身,這樣實在不雅觀。
可檀邀雨此時腦子裡只有沮渠蒙遜要親自來枹罕城的事兒,根本沒聽出秦忠志的話外之音。她招手讓墨曜直接把濕發盤在一處,不再礙事便先詢問蓋吳道:「沮渠蒙遜要來,這事兒你知道了嗎?」
蓋吳情緒不高地點了下頭,「嗯。來時聽秦相說了。」
檀邀雨見他這個樣子,就知道蓋吳對他爹蓋天台的死還耿耿於懷。當初要不是沮渠蒙遜眼饞盧水胡人的戰力,強行要吸納傭兵團入軍籍,蓋天台也就不會死,盧水胡人也不用背井離鄉地來投靠仇池。
檀邀雨正色道:「這次沮渠蒙遜為何親自前來,我們還不得而知,不過你必須約束好傭兵團的人,決不能因私仇就藉機暗殺沮渠蒙遜。你要清除,一旦你們出手,就相當於是仇池與北涼為敵,雙方就要血戰到底,那樣只會給北魏更多消滅我們的機會。」
蓋吳顯然心有不平,梗著脖子不出聲。他雖然心裡清楚孰輕孰重,可殺父之仇,還有那麼多同族人的血債,怎麼能說放下就放下?
第五百七十九章 、
蓋吳知道,今天檀邀雨會找他來,就已經是親近的表現了。否則身為投靠到仇池的傭兵團,檀邀雨大可以直接下令,而不是好言好語的同他商量。
秦忠志也跟著勸道:「盧水胡人也算是因禍得福,苦盡甘來。這幾年你們跟隨女郎,日子不是比在盧水胡過得好得多?那時候你們的族人生下孩子,稍微體弱一點兒的都只能送進雪山,任其死去,因為你們沒有多餘的糧食養生病的孩子。可你瞧瞧這幾年,你的傭兵團多了多少孩子?若是當初你們還留在故鄉,這些孩子都活不下來。你身為盧水胡人的領袖,更要帶著他們往前看。若是總想著自己從前的私怨,如何能成大事?」
蓋吳垂下頭,捏緊拳頭。他當然知道,如今的生活是他們從前想都不敢想的。可他爹,難不成就白死了?
秦忠志嘆了口氣道:「你捫心自問,若是讓你們傭兵團的人自己做決定,會不會所有人都願意犧牲眼前的一切,去給死去的親人報仇?死去的已經死去了,還是要先顧著活人才行啊。」
秦忠志這話說得很直白了,身為領袖,若是只想著私仇,就只會帶領自己的族群走向滅亡。
檀邀雨見蓋吳依舊不表態,乾脆使出殺手鐧,對墨曜道:「去把雲師弟找來,讓他瞧瞧自己的信徒是怎麼被一己之私蒙蔽雙眼的。」
蓋吳一聽立刻就慫了,他一直很崇拜雲道生,總想在雲道生面前表現自己好的一面。雲道生最忌諱無辜殺戮,從他不遺餘力地說服西秦俘虜就能看出來。若是讓雲道生知道自己被仇恨蒙蔽雙眼,指不定對他有多失望呢。
「行了!我答應你們就是。我今日就帶著傭兵團回武始城,免得他們當中還有人心懷怨恨,背著我暗中生亂。」
蓋吳說完就負氣轉身要走,檀邀雨又叫住他,「蓋吳,別急。早晚北涼也會是我們的。」
蓋吳沒回頭,悶聲悶氣地「嗯」了一下,抬步離開了。
秦忠志笑道:「蓋統領這幾年成長了不少。若是在兩年前,怕是會鬧到玉石俱焚的地步。」
檀邀雨卻有些悵然,「他不是成長了,他是怕了。人一旦有了不能失去的東西,就會變得膽怯,畏首畏尾。」
秦忠志拉著長音道:「懂得畏懼,剝去莽撞,既是長大。女郎也是如此……不過幸運的是,女郎您增加的不只是畏懼,還有更強大的力量。」
檀邀雨聞言一笑,仿佛壓在心裡的濃濃霧霾也散去了些。她語氣輕快地道:「沮渠蒙遜親自來枹罕城的事兒,你怎麼看?」
秦忠志起身給兩人烹了一壺茶,一邊等水開一邊揣摩道:「那就要看他是更怕拓跋燾,還是更怕女郎您了。」
檀邀雨挑眉,「此話怎講?」
秦忠志慢條斯理地分析道:「他若是更怕拓跋燾,一定會想盡辦法,獲取更多的人口和土地,這樣才能與北魏有相抗之力。可若是他更怕仙姬,他就該知道此時該如何進退……」
檀邀雨想了想,吩咐道:「沮渠蒙遜還要幾日才能抵達,你去跟崔勇說說,讓他率重騎兵團去迎接,然後再帶沮渠蒙遜到營地逛逛,開開眼界。叮囑崔兄對北涼王恭敬些,就算要打臉也不能讓人揪出錯處。」
秦忠志含笑應下,「女郎安心,某到時會同去的。」他說著又從懷裡抽出一卷竹簡,遞給邀雨道:「某倒不是很擔心沮渠蒙遜,反倒是這西秦的人口統計實在與記錄有很大偏差。如今雖只查完枹罕城一城,可實查的人口與記錄上的就少了兩千有餘。」
檀邀雨只覺得太陽穴猛跳了一下,「不會打了半天,人財兩空吧!」
秦忠志尷尬地揚了揚嘴角,「女郎,這詞兒不是這麼用的……不過好像這麼用也沒錯……一般人口記錄差錯較大的,十有八九是因為興建土木,死了勞役卻沒登記。可某查了一下西秦最近幾年的記錄,發現除了前西秦王在位時曾修建了炳靈寺石窟,這幾年西秦境內並沒有任何大的工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