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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翁搖搖頭,剛想說話,便見粱祿闖了進來。
「祖父,我不懂!為何要讓我去做內殿衛尉?那檀邀雨不過是個……」
粱祿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梁翁厲聲喝止,「住口!口無遮攔的東西!護國仙姬的名諱也是你能叫的!」說完梁翁掃了眼還在屋內的門客吩咐道,「你先下去,盯緊右相那邊,但不要輕舉妄動,無論什麼事,都要先稟明了我再說。」
門客俯首領命,恭敬地退了下去。
梁翁待門客走了,才冷冷地瞪了一眼粱祿,恨鐵不成鋼地訓斥道,「鼠目寸光。你今日面見仙姬時,眼睛都快長到頭頂上去了。真以為人家看不出來?讓你多在仙姬面前露臉,你就打算這麼露?」
粱祿不服,「哼!什麼仙姬?旁人不知道就算了,祖父何須在我面前說這種話。她不過是個下等的寒門女,若不是您抬舉她,如今還不知在哪兒乞討過活呢!」
梁翁氣不打一處來,「什麼下等的寒門女?她可是仙姬!能招來天狗食日的仙姬!」
「那不過是湊巧!」梁祿梗著脖子嘴硬。
梁翁心中哀嘆,想自己也是一世英名,怎么子孫里就沒有一個出挑的?個個都這麼自以為是。
「你說她是寒門女,那我且問你,當初胡夏來犯,以你自身之力,可能退兵?」
粱祿不以為意,「不過是些武功上的微末伎倆,當初若不是您不讓我出兵,我早就帶兵剿滅胡夏了!何苦等了她那麼些時日!」
「夜郎自大!說的就是你!」梁翁氣得臉都紅了。
「祖父,」粱祿怕真氣到梁翁,語氣上忙緩和了些,「您與其想著拉攏那個寒門女,不如派孫兒去南宋或北魏。聽說最近秦忠志那邊頻頻與各世家接觸,這種差事兒怎麼能便宜了他們?合該讓孫兒去辦,也好從各氏族中挑一位正經的女郎娶過門,以後對咱們家也能有所幫襯。」
梁翁一聽這話,就知道粱祿定是被他娘灌了迷魂湯,總想著攀上氏族的高枝兒。當初怎麼就給兒子挑了這麼個見識短淺的兒媳?
梁翁氣得猛地一拍桌案,「糊塗東西!就憑你還嫌棄仙姬?只要仇池還姓楊,那仙姬就只能嫁給楊家人!」
他又指著梁祿的鼻子吼道,「你不要想著離開仇池!就給我好好在內殿當差。若是讓我知道你玩忽職守,我就打斷你的腿,讓你的庶兄弟們頂替你!」既然道理說不通,梁翁索性就不說了。
「祖父――」
「出去!再不出去,我就派人壓你去祠堂跪著,跪到你腦子清醒為止!」
粱祿見祖父真的動了肝火,也不敢硬頂著,賠了罪便退了出去。獨剩梁翁一人在書房內長吁短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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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食節那日,嬴風照例在劉義隆那兒告了假,一路風塵僕僕地趕到位於荊州腹地的當陽縣玉泉觀。此時觀門緊閉,可若站得高些,便能看到觀內最後一進的院子被火光照得亮如白晝。嬴風上前先快叩了兩下觀門,又慢叩了三下,聽聞裡面有人問話,便答「受命於天,既壽永昌。」
觀門很快便被人從裡面打開。內院又呼呼啦啦跑出來好多人,整齊地列於石道兩側,接著無聲無息地俯首而跪。一直到觀門再次重重關上,裡面都沒發出任何多餘的聲響。
嬴風緩步走入觀內。穿過四御殿,便見到院內燃著無數的火把。院子正中的供桌上,擺著盛滿牛、羊、豬、魚和六穀九鼎八簋。供桌前一名老者帶著眾人正虔誠跪拜。嬴風穿過眾人,來到老者身側,仔細地整理衣衫後,便恭恭敬敬地跪拜下去。
整個祭祖的儀式進行了足足一個時辰。當嬴風攙扶著老者站起身時,院中的眾人臉上才露出了發自內心的笑容。
「公子回來了!」
「公子又高了許多!」
「公子此次可能多留幾日?」
……
嬴風同眾人一一交談,待大家問完了,都去準備年夜飯時,才扶著老者入山房休息。
「祖父,是孫兒不孝。近日事繁,未能早日回來安排祭祖,害祖父您操勞了。」
老者透過窗戶,定定望著院中還燃著紅燭的供桌,嘆息道,「不怪你,你有你的責任。唯有你早日成事,我們才能光明正大地祭祀先祖。什麼劉宋、北魏,他們有哪個配得上天子的九鼎八簋,不過都是些竊國的小人。早晚有一日,我們定會奪回嬴氏江山。」
老者說完又轉過頭望向嬴風,「你在劉義隆那裡如何?」
嬴風正色道,「他很信任我。機要之事,也多交於我處理。只是我們真的要按師傅說的,借扶植他而削弱劉姓皇室嗎?如今劉義符已經登基,朝中又有檀道濟和徐羨之等人坐鎮,要造反怕是沒那麼容易。」
老者擺擺手,「你無須多慮。這些事,你師傅已經安排妥帖。你只需按計劃行事。好了,你快去拜見你師傅,他如今在閉關,你莫要打擾他,磕個頭,就自去休息吧。」
嬴風見祖父已然十分疲累,便恭敬地跪地叩拜,退了出去。人走到門邊,便聽見身後傳來祖父的聲音。
「你要記住你的使命,不該有的念想,絕對不可以再有。」
嬴風聞言胸中一悶,這幾日莫名萌芽的一些情愫,似乎瞬間就被死死扼住,他不敢回頭,更不敢辯駁,只沉聲答了句「是。」便頭也不回地走了。